小镇姑娘
然而,怀抱里小猪从二十斤长到八十斤,在学校短跑从来没拿过第二,我这么厉害,但是还是被姑娘摔跤得吐,也直接导致我弃武从文,放弃做一派武术宗师,转而开始不及格叫家长的人生。
那时小镇的电视只能收中央一台,中央一台经常有“心连心”下乡送温暖的文艺汇演。姑娘是宋庄人,于是有了一个很温暖的名字,宋温暖。
温暖是我的六师姐,父母在师父家旁边做工,四岁就入了师门。温暖比我大两岁,我七岁拜师的时候,已经能分辨自己性别的,还辨别不出温暖的性别。
我和温暖剃一样的锅盖头,我两的衣服没有最黑只有更黑,我两的指甲缝里都是肥沃的黑泥,不同的是,我是左撇子,习惯用左手擦嘴巴擦鼻涕,她用右手,所以我左脸蛋比她红些,她的右脸蛋也比我鲜艳。
夏天的时候,师兄弟们去河里玩,温暖比我脱得快,稍大一点的师兄害羞,给温暖穿短裤,温暖大吵着不穿,还把师兄的短裤往下扒。
师父教我们十三跤法的时候,两人搭一组喂招拆招,我和温暖年龄最近,就搭一折。温暖和我一般高,但是我比温暖重二十斤。我是抱过小猪的力气,经常就把温暖过肩放在麦草上。
温暖不服,我喂招的时候故意绷着劲,温暖扛不起,放不倒,于是就抓小鸡鸡。两把以后我撒尿都疼,于是就乖乖地送势,她也懂事,把把把我摔得实在,还经常跟师父,师兄表演。师父看不下去,悄悄跟我说“娃,跤法不适合你,别学了!”
我和温暖一起读书,只是小学不在一起,只有寒暑假一起练功。但是,小镇只有一所初中高中,于是温暖就又镇压了很多年。
初中的时候,我们开始长大了,我已经开始留毛寸了,于是温暖也留了毛寸。我们不同班,下课了她就直接到班里来找我,从校服里掏出绿的苹果、杏啥的,然后把作文本给我,她只写好标题。
有段时间我的单车被偷了,她开始捎着我,别个都是男孩子载着女孩子,她不让我载她,于是身材小小的她骑着二八加重,载着比她大一号的我,别人起哄都说,“温暖,这是你的岁男人吗?”,温暖豪爽地笑,“我把你们嘴撕烂,啥岁男人,明明是我的小相公!”
我们穿梭在油菜花大片的河堤,穿梭在别人少男少女的羞涩的青春故事里,成为大大咧咧的青春事故。
青春文学杂志的页脚会印着一些笔友信息,温暖同学被一则“拥有花泽类的忧郁长发,喜欢四十五度仰望明媚忧伤的青春”的笔友吸引,写了满满两作文纸的信,让我修改,我修改了将近三百个错别字后,她誊在一张花信纸上,勇敢地开始了青春。
来去几次后,帅哥邮寄来他的艺术照和辽宁的海边。果然是有忧郁的长发,但是长得也很忧伤。温暖问我:“像不像道明寺!”我本来想说像少林寺,又怕她锤我,违心地说“估计东北看得流星花园跟咱们不是一个版本!”
但是,接下来,我再喊着温暖剪头发的时候,温暖拒绝了我,她说要留长发了
世界疯狂,我那个掏小鸡鸡的六师姐开始变成温暖的温暖姑娘了。
高中的时候,温暖长发飘飘,眼睛大大,有个姐姐在外打工,经常给她带来很漂亮的衣服,她的校服一直在包里,只有遇到老师才套上校服,胡里花俏又好看的温暖成为了小镇中学的焦点。
温暖跟我一个班,经常会从后面勒上我的脖子,跟大家说这小胖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打球的时候,温暖推着车在场边等我,于是打球的男生越来越多,炫技的也越来越多。
我在高中混得很好,没人欺负我,因为许多男生都让我帮忙递情书,送八音盒,温暖总是让我帮她看情书,收礼品,我把情书中的错别字圈出来给温暖看,把那些小礼品又买给校门口的精品店,换的钱就去网吧玩。
温暖上课说话,看闲书,听随身听,传纸条,老师把她调到一个很乖的男生同桌,希望可以熏陶温暖。男生叫汪小强,文文弱弱带了眼镜。后来我和温暖,小强三个人一起去上网。
我和小强联机打CS,温暖跟忧伤道明寺聊qq。qq提示音叮叮地想起,温暖一边一阳指敲字,一边笑出声来,小强心神不宁,就被我一枪爆头。
高二分科,我秉承家族传统,选择理科,继续不断地叫着家长。温暖是成绩不好,也不叫家长。班主任热情地推荐温暖去学了文科。小强也学了文科,班主任生生地骂了两个小时,小强也没回头。
于是,我在五年真题与十年模拟里为伊消得人很胖的时候,温暖和小强在门口喊着“岁胖,上网走!”
高考后,温暖与梦想中的厦门大学仅以400分的微差失之交臂,温暖很淡定,要出去打工,她爸也很温和,“死女孩子你给我哪都不准去,不然老子打断你腿!”
小强选了离小镇最近的大学,说这样离家近,可以每周回家看看父母。我叹了口气,“哎!兄弟,小镇里父母在等你,有些人要飞走。”
小强低头微笑“飞走的我等她再飞回来!”
出乎意料,我猜温暖最少在家待一个月,没想到不到一周就跑了。
一个月后,qq上收到一张照片,长发飘飘的温暖在海边,笑得很甜,眼睛亮亮有星星。
家里人很生气,于是有很久,温暖没有回家。
每年我都跟小强一起坐坐,并劝他找个对象,我说师范学院那么多姑娘,你赶紧找一个。他害羞,那么多姑娘都看不上我吧。我跟他倒满一大杯啤酒,举杯跟他碰,“好兄弟,飞走的,或许就飞不回来了。”他把酒杯跟我一碰,一饮而尽,“兄弟,我知道!”
晚上我扶小强回家,走着走着,小强突然眼睛一亮,喊“就这里,就这里,哈哈,我初二晚自习回家,哈哈,几个小混混要保护费,你不知道,是温暖,哈哈,短短头发的温暖,一顿刨,最后把小混混一把好看的刀子抢回来了,给我了,哈哈,在我家了,枕头旁边!”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我想起小时候和温暖摔跤,顿时替小混混们蛋疼。
小强很激动,他的眼睛有光,就像南河水波光粼粼。
"兄弟啊,你不知道,我和温暖坐同桌哎,我的天爷,我能闻到她洗头发的味道!香的!你说,兄弟,那么香,咋办,那么香,我咋办?"
我不能说话,拍着小强肩膀,扶他回家。
已经很久不在联系了,我们甚至都没有温暖的电话和微信,我打开她的qq空间,全是微商卖护肤品的。我在qq上留言,写了很长,最后又删完。
“温暖,小强!”
后来我去了南方,老同学的消息越来越少。只有过年回家,短暂地聚聚。
2017年国庆,小强突然打电话,“兄弟,我要结婚了,国庆,你一定得到啊!”我问找得哪的,他说我不认识。
十月一号,高速堵车,等我赶到婚礼的时候,新娘已经接过来,门口挂着两人的婚纱照,中式古装,新娘叉腰拎着小强的耳朵,倒也符合小强的性格。
新郎新娘站在门口迎客,小强看着我来,赶紧来牵我手,新娘转过身来,“岁胖,你们银行伙食就是好啊,胖成这了。坐完席了别走,咱两好好喝喝!”我无奈“师姐啊,您今天结婚好不,晚上你还要洞房了!”
2015年过年,我在qq上留言“温暖,小强!”
qq回复我"温暖,小强,岁胖!"
2005年,学校后面野芙山上,小强拿一把好看的刀子,我们分别在树上刻下:温暖,小强,帅超。温暖一脸鄙夷,把帅超划掉,刻下岁胖。
我拿着刀,画了个心,把温暖和小强包在一起。
温暖推了一把我,有风吹过,我们三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