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记

（一）

  苍苍碧空笼盖于辽寥平原，沁水河像是一道闪电劈过大地留下的裂痕把两岸严列分明。清悠的笛音荡过沁水河面，上游火光粼粼的木筏带着未尽遗志渐渐熄灭，下游横跨在沁水河上的木桥依旧昂然而立。

  “于以采蘋

    南涧之滨

    于以采藻

    于彼行潦

    ……”

  陈曦听到随着笛音从自己口中哼出的歌声，看着脚下踩过的野草匍匐，举目四望，只有不太宁静的大河和空寂无人的旷野，转身看到河对岸工整林立的营帐倒是热闹，不少穿着奇怪铠甲的人对着上游残余的火光指指点点，还有几个在桥的那头走过，他们的对话隐约飘进陈曦的耳朵：“你看那个痴呆又在这里，老天保佑他明日走到别处去。”“你管他那许多，躲不过是他倒霉。”

  “曦宝，该起床了，快起来，”陈曦妈妈摇着被子里的陈曦：“别忘了你昨天答应我的事儿。”

  “妈，我又梦到那首歌了。”陈曦揉着惺忪睡眼迷糊的说。“哪首歌？”妈妈愣了一下：“哦，你又想婆婆了？你呀就早点回来工作，婆婆不在了，爷爷还在，你要是在本地工作也能多陪陪他……”

  “啊，好了，我起来了起来了，你先出去等我。”陈曦赶紧起床，打断妈妈的长篇大论。大学毕业后去了上海工作两年，陈曦每次放假回家，妈妈总是能找到各种切入点倾倒这一箩筐换汤不换药的话，好像说的遍数多了就能给她洗脑似的。陈曦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只有工作这件事，父母都拗不过她，但是妈妈总是能想到新办法迂回作战。这次放假回来妈妈终于说服她去跟一个在事业单位工作的男孩儿相亲，一大早就把她叫起来梳妆打扮。

  “小刘的工作特别好，人也老实，听说还是市里什么民乐协会的副秘书长呢，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有本事，你今天一定得好好表现啊。”妈妈一边倒豆浆一边说，说完看陈曦没什么反应，冲爸爸咳嗽两声。

  爸爸还没开口，陈曦就说：“爸，我才多久没回来你就叛变了，我妈给我安排相亲你也不拦着点儿。”爸爸看看陈曦，又看看妈妈，说：“你们喝牛奶吗？我去把牛奶拿过来。”

  妈妈坐到陈曦旁边开启立体声循环模式：“你已经答应我了可不能反悔。我跟你说呀，你就去看一眼，这个小刘……”

  坐在主题公园里的船上，虽然对面的男孩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并没有打动陈曦，但是这种八十年代古老的约会方式倒是让陈曦很有好感。陈曦摩挲着婆婆留给她的玉坠，想起昨晚的梦，其他都不记得了，脑子里只有那首歌挥之不去。十二岁时婆婆去世，陈曦哭了一整天水米不进直到晕倒，之后就总是作些奇怪的梦，梦境不同但每次都能听到那首歌，别人唱的、自己唱的、笛声、琴声……

  “你好像对历史不是很感兴趣？”小刘终于忍不住问心不在焉的陈曦。

  “啊？哦，我是理科生。”

  “哦，理科生聪明。”小刘表示赞许的笑了一下：“很多历史的东西也需要科技来还原。前段时间我找到一个古谱，在网上做成了钢琴曲，给你听一下。”

  “好啊。”陈曦很感兴趣的看小刘拿出手机播放他的“作品”。

  一丝清风掠过湖面，悦耳的音符渐渐织成一个熟悉的旋律，陈曦大为惊讶的看着小刘。“怎么了？”小刘问，陈曦没有理他，而是不自觉的哼唱起来：

  “于以采蘋

  南涧之滨

  于以采藻

  于彼行潦

  于以盛之

  维筐及筥

  于以湘之

  维錡及釜”

  这时湖面上的风越来越大，船在波澜渐起的水面上开始摇晃，小刘大声对陈曦说：“注意安全，抓好栏杆！”陈曦似乎对船的晃动没有感觉，也没有听到小刘的声音，沉浸在乐曲中自顾自的唱着：

  “于以奠之

    宗室牖下

    谁其尸之

    有齐季女”

  突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小心！”小刘想过去拉住陈曦。陈曦如梦方醒，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剧烈晃动的船上失去平衡掉进了水里，脖子上的玉坠一入水好像变成了千金玄铁以失重的速度拽着陈曦坠入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