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儿了

人在做，天在看，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老大，出事儿了！”肖爽焦急地在电话里对南北说，“警察搬走了财务室的电脑主机，而且，封存了所有档案。现在可能去你家抓你去了，你赶快跑吧！”

“哈哈，”南北大笑着说道，“全国都解放了，我还能往往哪里跑！”

“是刑侦科的，还是经侦科的？”南北安慰了肖爽几句，然后问道。

“我只惦记着给你打电话了，没听清楚！”肖爽的语音有些颤抖，“好像是什么大队的。”

“那好吧，让陈东给我打个电话。”

“陈经理，已经被带走了。”肖爽带着哭腔说道。

四十分钟之后，南北来到市公安局经侦大队。

大队长江天红把南北拉到自己的办公室低声说道：“这一次，你摊事了，巡视组亲自督办！”

“到底什么事儿啊？”南北装作非常疑惑地问道。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儿，”江天红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好像在确定有没有人偷听，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我可一直是守法公民啊”，南北不容置疑地笑着说。

“那好，我们等一会儿看看陈东的口供再说！”江天红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着南北，仿佛要从南北的脸上挖出什么东西来。

他递给南北一根烟，并把打火机扔在南北面前。

南北拿起打火机，看了一眼江天红手里的中华烟盒，笑道：“怎么？腐败了，抽这么好的烟！”

江天红尴尬地笑了笑，“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

“就怕有些人天天吃饺子啊！”南北也没客气，盯着江天红说。

此时江天红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南北，然后接通电话。

“陈东全都招了，与我们掌握的情况差不多”，电话那边传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好像与南北无关，人抓还是不抓？”

“抓个屁！”江天红看着南北，“他就在我对面坐着呢！”

江天红关掉手机，仿佛很不甘心地对南北说道：“陈东已经回去了，你也可以走了。”

三天后，管理局财务老总王俊在省城办事处跳楼自杀。据说从10楼房间跳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检查院的同志还以为他会留下什么交代材料。

但是，枕头就是枕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南北听说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财务老总王俊非常在乎他那张俊美的脸，这在天龙夜总会的“小姐”中流传了很久，每天早晨起来涂脂抹粉，比女人还麻烦。

顺便说一下，天龙夜总会的老板是现任公安局副局长曹鸿雁的弟弟曹老三，社会上人称“三哥”。开业的时候南北应“三哥”之邀前去捧场。

王俊是别人的财神爷，但不是南北的，因为南北是私人公司，也可以说是民营企业，基本上与王俊扯不上任何关系。

“抱着枕头跳楼自杀也算是奇葩了”，南北心里这样想着，“也许是为了保护他那张俊美的脸吧！”

南北有些想不通，他感觉这肯定是一个阴谋。

这种感觉让南北心里一惊，会不会与那个人有关呢？三天前那个人还让自己给他介绍一个身手好而又忠诚老实的人。而且，南北也这样做了。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南北心里继续琢磨着王俊的事，“一个被“双规”的人，怎么能轻易地从窗户跳下去呢？”

他想起几年前自己在“反贪局”受审的那三天三夜，估计有个蚊子出去都会被发现，更何况人呢？

一周后，国税局局长“马老六”被双规。

“马老六”是南北给他起的外号，他的大名叫马六水，他是南北的高中时的校友，比南北高一届，但是年龄缺比南北大五岁。他曾经对南北说，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再说农村也没有学校，所以上学比较晚。而且，自己五行缺水，所以他老爸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现在看来他五行不是缺水，而是，缺钱。要不然也不会受贿9000多万了。

两个星期后，管理局局长兼副市长钱政被双规。

这是在南北意料之中的事儿，因为他与马老六穿一条裤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据说除了老婆不能共用，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分你我。

不出南北所料，他担心的“那个人”终于也出事儿了。

这一次中央的力度好大啊！

想到这里，南北开始有些心慌，虽然这么多年他一直非常努力地把自己装扮成 “好人 ”的模样，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从前的那些所作所为无论如何也无法摆到台面上来。

这也是江天红总是揪着南北不放的真正原因。但是，有主管局长曹鸿雁在中间隔着，江天红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找南北的麻烦。

据曹老三自己所说，天龙夜总会一半的家业都是南北那帮人捐献的。

南北心里感觉有些冤，到哪儿都是花钱，要不是看在你老姐的面子上，鬼才会去那个地方。死贵不说，服务态度还不好。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南北依然平安无事，公司也被解封，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如初。

有一天，肖爽匆忙找到南北，并且说公司的第二账本不见了。

其实，一般的公司都有两本帐，一本是用来应付有关部门检查的，另一本是用来记录公司真实的资金往来，当然也包括那些“违规”的资金流向。

肖爽说那本帐它一直锁在保险柜里，只有她和陈东同时在场时才能打开。陈东只有外门钥匙，而肖爽只知道密码。

对于肖爽的忠诚南北是从不怀疑的。

七年前南北公司招聘会计。由于工资待遇比较好，所以，应聘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南北公司门庭若市，拥挤不堪。

那时，正好是大学生开始自谋职业的第一年。

南北找陈东有事儿，但怎么都无法进入办公室，只好默默地跟在招聘的队伍后面。

排在队伍最后边的就是肖爽，她不像其他应聘者那样拼命往前挤，只是手里拿着一份简历和一本《读者》，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

从后面看上去，高挑的个头，披肩长发，长长的腿，身材凸凹有致，苗条而不失丰满。

南北想看看她的脸，于是故意搭讪，“为什么不往前排，不知道只有一个名额吗？”

肖爽慢慢转过身，指着自己的脸对着南北笑着说：“你看我这样子可以应聘上吗？”

说实话，从侧面看，呈现在南北面前的应该是一张非常精美的脸，黛眉杏眼，鼻直口润，齿白唇红，虽然素面朝天，笑容依然妩媚动人。

只可惜这是一张“阴阳脸”，一块浅灰色的胎记遮住了半边面孔，原本皮肤白净，却更是对比明显。

南北心里不觉有些失望，感叹不已。他拿过肖爽的简历仔细看了一会儿，很快笑着对肖爽说 ：“我说能你就能！”

就这样肖爽在南北公司一干就是七年，忙前跑后，就跟自己家一样。

有一次闲聊，说到脸上的胎记，肖爽有些哀怨，有孑然一身，孤独终老的打算。南北笑着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遇到，肯定就是纯真的爱情。

如果有人慧眼识珠，南北愿意出钱让肖爽去韩国做美容，条件是必须在结婚之后。

两年前，南北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肖爽组成了幸福美满的家庭。只是，肖爽为了省钱，没有去韩国，而是去了上海。现在的肖爽已然是一位绝代美女了。

“我去把陈经理找来问一问！”肖爽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跺着脚准备转身离去。

“不用去”，南北笑着说道， “他自己会来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陈东一脸沮丧地来到南北办公室，“扑通”一声跪在南北面前，眼里噙满泪花，满脸通红地想要说点儿什么。

南北赶紧拉起陈东，“我们是兄弟，什么都不用说，我能理解！”

“什么狗屁兄弟”，肖爽摔了一下手中的饭盒愤然地喊道，“好兄弟能他妈的做出这样的事儿吗？”

南北还是第一次听到肖爽骂人说脏话，他让陈东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转头笑着对肖爽说：“完了，你老公把你惯坏了！”

“是你把他们惯坏了！”肖爽满脸怒容地指着陈东，然后一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南北突然想起了江天红的那个电话，对方说陈东全招了，那么，他到底招了什么呢？

南北清晰地记得陈东见过那位“身手好而又忠诚老实的人”，那天南北送他走的时候，正巧陈东也在那间茶馆里，他还特意过来与南北打了招呼。

正常情况下，陈东从市公安局回来之后应该会主动告诉南北所有受审情况的，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他可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啊，就像现在社会上比较流行的一套嗑一样，“一起扛过枪，一起跨过江，一起打过仗，一起嫖过娼。”

南北看了一眼低头坐在沙发上的陈东，轻轻地说道：“去食堂吃饭吧，下午还得上班！”

陈东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放在南北面前：“对不起，老大！”南北摆了摆手：“我们是兄弟，语言都是多余的，再说，你也没做错什么。”

望着陈东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账本，南北知道，这个东西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也想到了这可能是江天红与陈东之间的约定。

但是，南北不敢确定审讯陈东的除了经侦大队的人之外，有没有刑侦大队的人。

不管有没有，都要提前做出准备，南北心里这样想着。

“7.3个亿啊”，南北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肖爽，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才是一年的数据啊”，肖爽心急火燎地埋怨道，“我提醒过你好多次了，注意陈东他们的暗箱操作，你就是不听！”她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发泄着心里的郁闷和委屈，“你他妈的总是强调你那些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狗屁逻辑！”

南北笑道：“不许骂人，别糟蹋了自己的美好形象。”

据说，巡视组的人接到了上级部门领导的电话，“这个案子就查到这里吧，否则会影响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南北心知肚明，如果再继续查下去可能就会牵扯到更高层的人物。在这个时候，还是权利比较好用，而金钱就是个屁。

六个月后，国税局局长马六水由于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判有期徒刑11年。

紧接着管理局局长兼副市长钱政公开庭审，南北前去旁听，他和钱政的儿子钱华肩并肩坐着。

看到被告席上满头白发的钱政，南北心里有些凄凉。曾经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整天在电视里东跑西串的领导，如今已经满脸沧桑，疲惫不堪了。

还未等法官问话，钱政就抢着说：“报告政府，我交代，我全说……”

南北心里清楚，钱老爷子这是完全崩溃了。此时，坐在南北身边的钱华猛然站起身对着被告席喊道：“老爸，别交代了，我妈和我姐都被抓紧进了，外边就剩我自己了！”

局长的儿子就是局长的儿子，还是那样敢说敢做。但是，他被法警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庭审现场。

南北也跟了出去，他拍了拍钱华的肩膀安慰道：“这也不能全怪你老爸，怨只怨你爷爷没有给他起个好名字，孔圣人的学问没有学好啊！”

钱华怒目圆睁，打了南北一拳：“滚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九个月之后，钱政被判无期徒刑，开除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没收全部私人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曹鸿雁调离本市，去其它地方继续当公安局长去了。江天红接替曹鸿雁提升为市公安局副局长，依然主抓经侦工作。

随后，财务老总王俊自杀案告破，证实了南北的猜想。

钱政罪加一等。

陈东协助警方破案有功，判处有期徒刑4年，缓期3年执行。

南北跑路。

但是，南北心里很清楚跑路的结果只有两种：一种是被捕，一种是终于被捕。

头上三尺有神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