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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旧事

2018-07-09  本文已影响88人  杜菲听风吟月

章明死了。自杀。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儿子诺诺的百岁宴上。闺蜜小雪偷偷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我应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消息才算合适。

诺诺天使般柔嫩的小脸,让我的内心安静而踏实。老公大林正穿梭于席间给各位宾朋敬酒,不时回头看我,我很享受这种在人群中被关切的目光搜寻的感觉。

我一点也不愿意再提关于章明的任何事情,一点也不!

可是,他却死了,这个在我32年的人生中整整占据了28年的男人,死了!

我怎么可能什么也不想呢?

记忆如洪水猛兽,不管不顾周围的一切,侵袭而来。

我俩都是生于1985年春天的南城人。比邻而居。幼儿园、小学一直到初中,我俩同班且同桌。中考,他落榜,跟着他舅去上海做了建筑生意。我读高中。他几乎每周都会给我写信。我也很多次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下收到了各种各样的小礼物甚至零花钱。

2004年,我考了上海最好的外语大学。他已经开始独自承包工程,还买了车。他会在每个周末来我的学校,陪我吃饭逛街兜风看电影,也总会在每天晚上十一点楼妈锁宿舍楼门前两分钟把我送到宿舍楼下。

他一直叫我猫猫。我一直叫他明哥。

2008年,正值中国房地产业的繁荣期。那年我们都23岁。明哥开了自己的建筑公司。

7月我大学毕业时,做了英语老师,学校离他公司不远。

8月我们去北京看奥运会开幕式。在人生鼎沸的会场上,我们十指相扣,相拥而吻。

12月他给我举办了南城当时最豪华的婚礼。虽然这些年我一直收到他各种各样的礼物,可他用花了11万元从云南空运过来的玫瑰花做成的520个玫瑰花篮和整整一面的玫瑰花墙,却也着实让所有参加我们婚礼的人和我都感到震撼。但我更多的是感动。我知道,他一定是记得我16岁生日时许下的心愿。

我爱眼前这个让我沉浸在玫瑰花海中的男人。

他有挺拔的身姿,分明的五官,明净的眼眸,温暖的笑容,关键是有一颗爱我的心。

我们在众人面前齐声吟诵结婚誓词: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荣辱与共,风雨同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像一个得到了全世界所有漂亮美丽的芭比娃娃的小女孩一样,被幸福的感觉包围得眩晕而近乎窒息。

婚后的日子行云流水。

在寸土寸金的大上海,我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温馨小屋,也有了女儿言言。为了全身心照顾女儿,明哥让我做全职妈妈。

记得生言言的时候,是他陪我去的产房。

我声嘶力竭。他心疼得泪流满面。

我抓破了他的胳膊。他摸着我的头温柔地对我说我爱你。

那刻,我想我要做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最好的妻子。

因为我爱言言爱明哥。

他也更加卖力的赚钱,经常加班应酬甚至忙到彻夜不归。但无论怎样,等他回来的时候我总会收到一些诸如手包口红丝巾指甲油之类的小礼物,幸福一如很多年前那样。

无意间注意到他消瘦的肩膀,觉察到他疲惫的眼眸,我特别心疼。

2012年8月17日,言言3岁生日,说好的要给女儿举办生日聚会。临时他说要去北京谈项目,让我一个人张罗。

2013年2月9日,除夕,到处洋溢着团圆的气息。

饺子在桌上。

他迟迟不归。

打电话。

一直关机。

我抱着言言整夜整夜不停的拨打他的电话,一遍遍地听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维持呼吸。

2013年的大年初一早上,阳光明媚,春天的气息夹杂着的爆竹的味道向每个人报送着节日的喜悦,我的心却因为明哥的杳无音讯而如挂在风中早已干枯的咸鱼。

电话响起。

“您好,请问您是章明的妻子吴女士吗?”

“是!是!”

“我们是社区戒毒所,章明因涉嫌聚众吸毒和贩卖毒品被拘留了,请家属及时来我所办理相关手续。”

我的天塌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和布满血丝的眼睛,说不清楚我是愤怒还是悲伤亦或是心疼。

这么多年,那个一直帅气而温暖,一直不论自己吃多少苦却总会把他最好的给我,一直让我傲娇而自豪的男人,如今这般模样的在我面前。

我的天真的塌了。

“为什么会这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说猫猫对不起,是真的。

我看到了他眼角的泪。

我的心抽丝拔茧般作痛。

他说两年前有个叫红姐的客户带他吸的。

他说一开始他只是好奇因为红姐说吸一两次不会上瘾。

他说后来想戒但他抗拒不了吸食后飘飘欲仙的感觉,更  忍受不住毒瘾发作时的浑身发痒呕吐失眠眩晕的折磨。

他说刚开始一天大概需要300元。

他说当每天需要2000元的时候他决定以贩养吸。   

他说以前他夜不归宿和谈业务,其实是去吸毒贩毒。 

他说公司在半年前就破产了。

他说借了100多万高利贷。

他说红姐和他睡过。

他说我对不起你猫猫但我已经无法回头。

他说我们离婚吧照顾好言言。

 

我的明哥,我一直以为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就这样突然而斩钉截铁地要从我生命里离开。

那个我深爱的明哥已经死了,不管我愿不愿意相信,这都是事实。

 

2013年5月20日,我们正式离婚。

我带着言言回了老家。

继续做起了英语老师。

大林是我现在的丈夫,跟我是同行,大龄剩男,会做好吃的饭菜给言言吃。

2016年元旦我和大林结婚。

此刻是2017年5月2日中午12:36,儿子诺诺的百岁宴。我很享受这种欢庆的时刻。

 

三天后我和小雪去参加章明的葬礼。

真相大白。

他和红姐同时被抓。

判了三年。

出来后,重吸。

染上了艾滋病。

双双自杀。

 

五月的南城,阳光明媚。空气中流动着各种花香。

往事,就像喝了酒的春风,醉熏熏的吼唱着过往的歌谣,任由人们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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