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玉宵
卯初的晨光渗进窗棂时,从嘉如泥塑般瘫在尚医局案前。文夕匆匆赶来,屋外那风刮得门框吱呀作响。
一阵杂沓脚步声逼近,从嘉猛然起身,撞翻了药盏。侍卫捧着的血衣还在滴水,衣襟处被礁石撕开的裂口像张狞笑的嘴。
"浪太大……。"侍卫的声音忽远忽近,"只找到这个……。"
“不会的,不会的……你们定是弄错了。”文夕摇着头,死死攥住衣襟,指节发白,喉咙里挤出的呜咽像被绞碎的丝绸。几名女医官慌忙上前架住她摇晃的身子,却见她突然挺直脊背,——她拒绝相信眼前这片刺目的猩红。
从嘉的膝盖砸在青砖上,官袍浸在血药混合的污渍里。他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昨日这双手还握着药杵为她碾药,如今却连她最后一件血衣都抓不住。蜿蜒的血痕倒映在他空洞的瞳孔里,像一条永远渡不过的冥河。
第三十日,宋昭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领着一小班人马先行回宫,行至半路,漫天风雪中,忽有一头浑身雪白的鹰落在他肩头,他取下那鹰脚上的信,展开一看,蹙眉想了想,对身边的随从道:“你跟我走,改道,去玉宵峰。”
一行人直冒雪行至次日寅正,才行至玉宵峰下的一处私宅。
那私宅不大,倒是建在偏僻之处,早有仆役顶风冒雪立在那处,提着灯笼,候着他们来。
那仆役见宋昭领着一行人来,忙引了他们进了宅院,闭了院门。
宋昭被领入了一间偏僻的屋子,屋内烛火极暗,桌椅板凳全无,寒冬腊月地上只扑了些干草,简单支了张竹塌,有人蜷在角落,用一条破烂的被褥蒙头盖脸盖了,正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之声。
宋昭正欲走近,那仆从忙拦了,道:“大人莫靠近,还是小的来,怕是要惊了大人。”
那人轻轻走近了,只见那人提着手中的灯笼,轻轻掀开那被褥一角,宋昭见了只是心内一惊,那身上布满脓创,人不人鬼不鬼的见了光只是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之声,仆从便忙丢了那被褥任由她去。
“这便是……大人的人送来的,我们主人瞧了,说他治不了,还请大人,另寻高明。”那仆从说着,在怀中掏出一枚玉制腰牌,
恭敬的递给宋昭:“送来的时候,奄奄一息,身无一物,只手腕上系着这个,请大人过目。”
宋昭接过玉牌,迎着灯笼昏黄的光线细看——青玉上"容若"二字清晰可辨,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他几步上前,猛地掀开那床破败的被褥。
一张面目全非的脸骤然暴露在光线中,溃烂的皮肉黏连着被褥,随着掀开的动作被撕扯下几块腐肉。那"人"剧烈颤抖着蜷缩成一团,黑洞洞的口中呼出带着腐臭的黑气,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极了垂死野兽的哀鸣。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宋昭望着眼前的怪物问道。
那怪物想言语,却口不能言,只是发出含混的呜咽之声。
"大人,借一步说话..."老仆压低声音道。
宋昭甩下腥臭的被褥,随他转入厢房。屋外亲卫立即封住院落。
"家主说,此人撑不过三日。"老仆搓着冻红的手,"她坠海被捞起时已命在旦夕。家主得知是大人的人送了来,本想医治,却发现……。"
他忽然凑近:"她身中巫蛊剧毒不说,竟还被下了咒。更邪门的是——男子近身便引发咒术发作。"那仆从喉结滚动,"下毒者是要她必死无疑啊!就算解了蛊毒,那咒术也会逼她自绝……。"
“我知道了,我连夜将她送走便是……。”宋昭心内拿定了主意,便面不露色道:“还要,多谢你家主人这几日的照应。”
说着,他便转身出了门,对着几个守在门口的亲卫低语了几句,那几个亲卫点头,便又进了那间关着怪物的屋子。
宋昭眼见几个亲卫连拖带拽将那怪物送上车马,自顾不得歇息,又上马启程,往青云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