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诺
文/花煎饼
[1]
桃娘随父亲一起在镇子上开了间酒铺，父亲好酿烈酒，浓烈醇香，深受那些江湖中人游侠剑客们的喜爱，但凡路过这个镇子的都要来喝上二两。
桃娘那时还小，每日坐在柜台后边的长板凳上，双腿一晃一晃的够不着地，就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心里想着：这些人可真快活，也不知道江湖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酒铺的名声越来越好，从深巷的铺子变成了市井的酒楼，桃娘也大了点，起码坐板凳能够着地了。
那年镇子上举行花朝节，满城桃花盛开花瓣如雨，竟也把青石板铺盖成了淡淡的粉色，好看的很。那几天啊镇子热闹，红媒喜事良人探花，来了不少人。
李生同剑友正好游历到此，也趁着这份热闹，来到了镇子。
酒楼窗外，恰有红轿路过，喇叭唢呐滴滴答答，人群嬉笑欢呼，倚靠在窗口旁的李生全看到了。李生轻笑没说话，抿了口酒。
倒是剑友豪饮一口，大声称赞这里的酒好。
“那可不，我爹爹的酒是天下最好的酒！”桃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桌前，双手插腰，眼睛里放着光，声音里满是骄傲。
剑友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又说了几句夸赞酒的话，桃娘似乎很喜欢，小小的脸蛋都要笑出花了，随后桃娘的父亲唤她，桃娘一跳一跳的跑开了。
“这丫头怪有意思的。”剑友说。
“是啊。”李生附和道，脑海中回荡着桃娘那张笑意盈盈的小脸，漂亮的桃花眼像花瓣一样，让人着迷。李生一口喝完了碗里的酒，然后起身，剑友问他去干嘛，他摇了摇手上的酒葫芦，说：“去逗逗那丫头。”
李生走到柜台，用手指敲敲台面，桃娘转头看他，问：“是要给你们续上一坛嘛？”
“是这样的姑娘，我们是剑客，行走江湖身上没什么银子……”
“那就是要白喝酒呗。”桃娘道。
“不是的，那两坛酒钱我们会付，只是想着你家酒好吃，想讨一些带走。”说完，李生摇了摇手上的酒葫芦，酒葫芦不大不小，差不多能装四五勺酒。
桃娘挑眉，眼珠子来回转来转去，粉唇轻抿，像个小大人一样算着这笔账。
李生被她这幅可爱样子逗笑了，连忙说：“我也不白要你这酒，我用故事和你换，游历江湖多年最不缺的就是新奇的江湖故事了，你看可行？”
“江湖故事……”桃娘喃喃道，“行。”伸手接过李生的酒葫芦，趴到柜台上凑到李生耳边小声说：“我就破例给你一次，你可不许同外人讲！”说完还用眼睛瞪他，好似是在威胁他一样。
“那是自然。”李生笑答。
桃娘跑回后屋，很快又跑回来了，怀里抱着酒葫芦，她冲李生晃了晃葫芦，说：“酒在这里了，你开始吧。”
“没有酒哪来的故事，何况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用水糊弄我。”李生说。
“怎么可能呢，你信你闻。”桃娘把酒葫芦递给李生，另一只手死死拽着他的袖子，怕他跑了。
李生看她拽着自己，又被她逗笑了，这丫头也太可爱了吧，他心想。
他尝了口，确实是酒。桃娘见他尝过了，赶忙说：“没糊弄你吧，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李生点头，桃娘便拉着他坐到了她所坐的长板凳上。
“你可知中原之敌天魑，就是那个西北蛮荒部族，他们一直密谋着要入侵中原，十年前更是派来一个天赋极高的修行者来中原做密探……”李生开始了。
“那，那中原人知道是谁吗？”
“你听我讲。”
他边喝酒边讲故事，这故事对桃娘来说新奇的很，又被李生说的生动有趣，她听的入迷，几次她父亲唤她她都没听见。
…………
“最后，那洛霄对他师姐撂了一通狠话便离开了。”李生也喝完了酒葫芦里最后一口酒。
“之后呢？洛霄之后怎么样了，他走了师姐怎么办？”桃娘瞪着眼叫到。
“那便等我下次来，再把剩下的故事讲完。”说完，李生笑着和桃娘招手，又招呼剑友付了酒钱便离开了酒楼。
桃娘追着他跑到了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她看不见李生了，只能撇着嘴失落的回酒楼。
[2]
花期过了花朝节也结束了，镇子也开始恢复原来的模样，酒客照常来酒楼，举杯痛饮高谈论阔，好不快活。
只有桃娘每天皱着眉，趴在柜台上无精打采的，心里总是在想洛霄后来怎么样了。李生把故事讲到一半就走了，徒留桃娘每天抓乱头发瞎想。
在花朝节结束的四个月后，李生又来到这个镇子，这次是他一个人，没有同行的剑友。他身上有伤，原先的箭袖白袍，现在也染的有些不干净了，显得狼狈。
从李生踏进酒楼的第一步，桃娘就认出了他，满眼的星星都要溢出来，她高兴坏了，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把他拉到旁边的座位上，兴奋的问：“那个天魑密探洛霄他后来怎么样了？”
李生被问的突然，他显然是忘了之前在这里给这个小姑娘讲过故事了。他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你怎么还记着呢。”
“她心里挂念这个故事四个多月了。”桃娘的父亲抱着酒坛过来说道。
李生揉了揉眉心，说：“洛霄在决战的时候，发现自己忘无法平复对师姐的感情，就叛变了，故事完。”
桃娘一怔，“就这？”她瞪着眼不满地叫到，满脸写着不相信。
李生自顾自地倒了碗酒，深深的叹了口气，“唉，哥哥现在很累，故事的后续我过几天再给你讲，乖嗷。”说完，还伸手摸了摸桃娘的头。
听他这么一说，桃娘倒乖巧的像个小兔子，那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没一会，她把李生的手从头上拿下来，跑到了后屋去，然后又抱了个小坛子跑出来。
桃娘把小坛子递给李生，说：“你尝尝，这是用花朝节拾的桃花做的酒，我爹爹说我的酒能让人开心好久，我都不给别人尝的，今天是破例。”说完就咧开嘴朝他笑了笑。
那时的桃娘不过十二三岁，豆蔻少女可爱伶俐，她那双桃花眼像是会说话一样，她一笑就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李生看着桃娘，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3]
之后，李生总是时不时的会来镇子的酒馆给桃娘讲故事，从书生花魁，讲到道士猫妖，从武林侠游，讲到仙侠奇幻，可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
那可一直都是桃娘向往的世界，仗剑执花，快意潇洒。桃娘听的入迷，李生也愿意同她讲述，他每次来桃娘的父亲还会给他送碗酒。
这样你来我往的日子持续了三年。
那日，李生和桃娘讲了狐妖花魁的故事，故事大致就是小狐狸为了赚银子买糖吃就化形来到人界做花魁，被师傅发现，却没被责罚还买了很多糖让小狐狸老实待着他身边的故事。
桃娘听完，趴在桌上噘着嘴问：“那小狐狸的师傅一定很喜欢她。”
“那可不。”李生喝了口酒。
“我快到了及笄的年纪了，好希望我未来的夫君也那么喜欢我。”桃娘感慨道。
李生想也没想，“那我娶你啊！”
“真的！”听了他这话，桃娘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嘴角上扬，眼睛里好像有光亮堂堂的，可没一会，她又皱起了脸趴会桌子，“我爹病了，他应该不希望我嫁到很远的地方。”眼睛里的光暗了下来。
看着趴在桌上的桃娘，李生觉得手里的酒喝着也有点堵心，他想娶桃娘啊，他喜欢她啊，可是江湖那么大，危险这么多他舍不得桃娘受这些伤害。
他说：“我也是开玩笑，江湖险恶，怎是你一个小姑娘受得了的。”李生真想抽自己两巴掌，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哦。”桃娘淡淡回应道，眼里的光似乎更暗了。
那日，李生喝完酒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桃娘也变得不爱笑，冷冷淡淡的，做什么事也打不起精神。
第一年，桃娘及笄，上门说媒的媒人无数，都被桃娘父亲拒绝了，病榻上的父亲说：“女儿已有心许之人了。”
第二年，桃娘父亲去世，桃娘继承了酒楼，也开始酿酒。
第三年，桃娘酿的桃花酒出了名，无数人不远万里来到镇子就为尝尝这桃花酒。同年花朝节，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箭袖白袍的剑客无数可没有一个是他。
第四年，桃娘从酒客口中打听关于李生的消息，有人说他被仇家追杀坠崖惨死，还有人说他遇上真爱成亲安家，什么都有，桃娘也不指望能等到他了。
第五年，某日清晨，桃娘如往常一样开店营业，开了门，却看见有人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是李生。
听见木门打开“嘎吱”的响声，李生回头，正好对上桃娘吃惊地眼眸，李生笑了，他嘴角有伤却丝毫不在意，咧开嘴，也动裂了伤口。
他说：“有些日子没有来了，甚是想念姑娘家的酒，今日来想再讨一些。”
“这次回来，便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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