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她将左脚轻轻踮起,右腿慢慢向后抬升,抬升,直至到了恰到好处的高度。她又开始缓缓张开手臂,仿佛有着丰厚的羽毛,自然弯曲到了柔软的弧度。细小的腰部用力,带动左脚尖轻快旋转起来。长长的秀发散乱又收拢,收拢又散乱,眼眸深处宛如有流动的光线,旋转的双臂如翅膀划过空气,掉落了几片我触摸不到的白色羽毛。
她舞的这一刻,是极美的。
随后,她又温柔地握住我的手掌,我却木楞,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为之一颤。被握住的手微微用力,她便旋转回到我的怀中。她头顶有几根翘起来的细发,刚刚好触及到我的下巴,痒痒的,偷偷咽了一口气,就忍住了。我的左手臂环抱住她瘦小的背,感到有骨骼在窃窃私语,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我的。接下来我与她两手相握,脚下的步子一进一退有步骤的移动。每次接近,我仿佛身处海底,每次后退,我才尽快跃出海面,呼吸。
“你是阿西带来的吧?”她突然问到,把我彻彻底底从潮湿里引入刺眼的灯光下。
“欸?对!”
“你是文学社的吗?怎么没有.....”
“啊对,我是文学社的。”我竟然紧张的打断了她的问题,可我四目远望,再也找不到一片深黑色的海域。
“就是平时没怎么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又结结巴巴的回她我的名字,到此话题戛然而止。“暂停休息”这个本来很悦耳的的声音,此时我的心里却有千万种力量在抵抗。
不久,又开始一遍一遍的排起舞来,木地板上响起清脆的踩踏声。我在白色的灯光下看她,在对面硕大的镜子墙里看她,在我转身短暂的间隙中看她。看她舞,看她灵活小巧的脚尖,看她慢慢向下倾斜的嘴角和逐渐暗淡的目光。
“今天简直快要累死了。”她又毫不留情的敲碎了我的屏障。
“欸?”她的这一句话,让我感到有点奇怪,好像没有引出的前提,也没有可以让我回话的无限可能 。所以,我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算作疑问的声音。
“白天跑了一天的实训作业,晚上还要来这里排舞,头痛死了。”
“.....嗯。”我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回她,想说些安慰的话给她听的,但还是想想作罢。万一变得尴尬,我会更加不知所措。
总之,舞还在一遍一遍的排着,音箱里的音乐一直单曲循环。她时不时的冒出几句类似抱怨的话,但我不确定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单单就自言自语,我也只是随口附和几句来证明一直在听着的。“这位学姐她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当时是想对阿西说出这句话的,因为我感觉,我只是在倾听她和随口应和的简短几字,是完全安慰不了的。不过直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排舞结束之后,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阿西在我们面前安排着下次排练的时间,同时说出几句励志的话语激励我们。而我此时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看着站我左边的她,她好像很疲倦的样子。但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向我露出了“下次再见”似的微笑。
以后的每一次排舞,我内心里面都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像一条飞机划过云层被拉的很长的线,云的彼端有她舞动的身影。或许是节目演出之后,亦或早已在最后几次排练的时间,我和她渐渐沿着这条云线,在某一个点上走在了一起。
只是她好像给我传递了一种讯息,就是如果从更远的云端看向彼此,其实也只是曾擦肩而过的另外两朵云而已。她的含义我当即就懂了,却心甘情愿的故意推迟。
此后,我对她的生活越来越了解一些。她不仅要忙自己的实训作业,而且还担任着另外一个社团的管理人员。她还报考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考试。总之她的时间就像少见的云海,把无边无际的天空满满铺盖。所谓的空闲,也许就是在几朵云飘浮中所擦出的细小蔚蓝。
“一起去看场电影吧、一起去学校后的公园散步怎样、一起去吃一顿饭.......”这些于我来说,都渐渐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了。买两张电影票就像在买彩票,试试运气第二张会不会被她所用。没有一点夸张,反正在我的印象里,甚至没有与她一起吃饭的画面出现。
但是仔细想想,我记得是有一次在公交站牌,印象最深的与她一起勾描的画面。她在抬头喝水,透明的矿泉水瓶里晃荡着透明,有阳光折射进来,发光的波纹在水面上刻下时间流淌的痕迹。路面上驶过的车子很多,过去一辆就唤醒了睡在地上的风,把她的头发吹乱,故意等她用纤细的手指去整理一番。那天她穿的衣服,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穿的那件,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衬衫,搭着浅灰色的毛呢裤,只是外面多添了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此时我与她的手是相握着的,感觉就像排舞时第一次被她的手紧紧握住一样,有一股令人舒服的微电流快速的到达心脏。
突然,一辆记不得是几号牌的公交车停在了面前。她慢慢松开握住的手,又轻率的整理下垂在前额的发丝。我们互相挥手几下,她便走了进去,车门也随即关闭。隔着玻璃窗,我想让她听见我心里的哽咽,即使一句话也不必说。
“所以,梦境是从你们节目表演结束后开始的喽?”朋友问到。
“不是,是第一次排舞结束后。第二次她便没有来了。”
“怎么回事?”
“在第二次排舞前夜,就得知她因为太过繁忙而中途换人的消息了。”我喝了一口茶,以此缓解一下我的口干。
“真是可惜啊。”朋友也随即端起一杯茶来。
“那你确实连续三次都梦见了她?”朋友又问到。
“不是连续,但确实是三次都梦到了,真是奇妙。”
“那现实中自那以后就没有再遇到过她?”
“遇到过,不过也就两三次,每次连招呼都没有打,恐怕是把我忘记了也说不定。”
“那就不奇怪了,三次梦里都有她的身影。你这是一见钟情吧?”
“或许是吧,不过也不能排除单单只是关心而已,况且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疲倦的身影。还有,我害怕一见钟情。”我答道。
一见钟情,感觉像是美丽而又哀伤的词。明明只是一场普通的瞬间心动,却还要做过三次(或许更多)悲伤的梦才能慢慢延缓。
“那你下次再见到她后,会不会有和她进一步发展的想法?”
“不不,不会,就算见到她依然会有感觉,也没有想和她发展成情侣关系。”
“哦?这样啊。”
“恩,大概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