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记忆

我只是听过或者在电视上看过，老人年纪大了，会丢失一些记忆，当我再次和奶奶交谈的时候，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奶奶没有忘记我，这是很庆幸的事。当我如每次一样抱了抱她的时候，发现怀抱中得她竟然变得如此单薄消瘦了。这是我真真正正地见过人老了的样子，离我那么近，是我的亲人。

她问我何时回来的。

“回来几天了？”

“才回来的。”

她笑了笑，我知道她看见我很欣慰。

过了不到十秒钟，她又问起：

“回来几天了？”

“我才回来，奶奶，回来就来看您了。”

她点点头，眼睛一时也不离地望着我。

“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再次问了我相同的问题，根本忘记了我们之前的对话，所以我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相同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奶奶终于换话题了，她问我：

“你今年二十几了？”

“二十七了，奶奶。”

“二十七啊。”她重复着。

不意外地，一会儿她又问了相同的问题：

“今年二十几了？”

“二十七，奶奶。”

“啊，二十四了啊。”

我突然发现，奶奶不仅仅是记忆糊涂了，她的耳朵也不听使唤了。

这样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去纠正她，告诉她，奶奶，我二十七了，不是二十四。可是后来，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也就只能承认自己二十四了。

不说二十四那年，即使在去年的时候，奶奶还能清楚地记得我的属相，我的年龄，我小时候点点滴滴的趣事，仅仅一年的时间，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时间变成了曲别针一般，来回旋转的总是会回到原点。她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少，她能明确回答的问题也越来越少。

她用双手敲着自己的双耳，想要更清晰地听清，却看着我说：

“耳朵聋了，都听不清了。”

比一个孩子还要无助，孩子正在从不会到会的转变，去迎接这个世界。而老去的奶奶，正在从她熟知的一切从会到不会慢慢地被迫接受遗忘，去告别这个世界。

我和叔叔聊着天，聊着奶奶的身体状况，我们不知道她到底听不听得懂，她只是一直呆呆地望着我，眼睛里有些湿润，只是偶尔再问一句今日已经重复了多遍的话，我能看出她的无助，只能也无助地摩挲着她的手，给她力量和安抚。

我讨厌老去这个词，它让我感到了人到老年深深的无力感。那些丢失的回忆，终究是寻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