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汇演二

上午8:30分，运动场云集了至少22个班级的学生。还有几个班级正走下楼梯从人群外围加入。他们都提着自己上课的铁椅子，在指定地方摆放好，发出此起彼伏的碰撞声。九年级的学生留在教室里继续上课。运动场上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一个戴眼镜，肤色浅黑的年轻老师，握着无线话筒站在舞台上大声呼喊。他一会儿表扬这个班级井然有序，一会儿批评那个级队伍散乱。在运动场中间位置，是分别铺着绿色与红色桌布的评委席和嘉宾席。高瘦个儿，戴茶色眼镜的罗校长，此刻正坐在嘉宾席上，表情庄重地和旁边的一位校领导交流什么。六个评委也已经就坐。有一个脸庞显胖、肩膀宽阔的男评委，正拿着带精美图案的节目单仔细观看，其中一栏节目他似乎特别注意，就拿打分用的黑色圆珠笔在上面画了一圈。也有从原本聚集在篮球架下的家长跑来，拿着手机对着节目单拍照。有个头戴鸭舌帽、长相粗鲁，腋下夹着一瓶矿泉水的家长，不小心碰到了正在嘉宾席旁边调试摄像机的英俊小伙子。这位父亲连忙道歉。小伙子摆摆手报以微笑，也表示歉意。这位鲁莽的父亲不是别人，就是我啦。

文艺汇演有21档节目。272班节目，一个是《腾飞中国梦》，顺序排第一，还有一个节目是王贻慧的独舞《筛哟》。早闻她的舞蹈才艺了得，上个某地春晚，但这个节目排在末尾部分，接近正午时间。这样两个节目就横跨了整台演出时间。这是五月的初夏，原先躲藏在厚厚云层里的太阳已经露出脸来，气温逐渐炎热。原先湿漉漉的运动场，此刻已经干燥。新老枝叶交错的香樟和开满红色花朵的海棠，也已褪去朝露，在阳光下焕发出强劲的生机。几个坐在树林里玩手机的家长，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水瓶往汇演现场走去。那里逐渐安静下来。演出马上就要进行了。

舞台上，黄老师换了一套罩薄纱的米白色连衣长裙，正在朗诵一段对五四运动的赞词。如同所有官办演出一样，黄老师的开场白语气慷慨激昂，措辞宏伟大气，内容千篇一律。在她身后，272班所有的孩子已经列好队。一开始，有几个孩子站错位置，引起小小骚动，端庄秀丽的272班长许可站出来指挥了一下，队伍很快恢复了阵型。旗手邝俊超扛着一面团旗站在队伍一侧。他新理了锅盖头，发际线高得出奇。他紧盯着握在手里的空心旗杆，显得有些腼腆拘谨。但在节目开始后不久，他就和其他同学一样，克服了被千人注目的紧张，变得轻松活跃起来；这从他麻利的绕过队伍去后面挥舞旗帜，从他撩开遮住脸的旗帜布料、从他展露出调皮微笑就可以看出。

有八位同学担当272班综艺表演独白。他们在台前分开列队。语调和内容似乎都秉承了黄老师衣钵。表现抢眼的是邓富荣和李宝贻。邓富荣，外号邓富油，胖胖的身材和白净的脸蛋证明他不欠缺营养和睡眠。他一边朗诵台词，一边在台前漫着悠闲步子，很有大家风范的味道。李宝贻小巧玲珑，嗓音洪亮，举手握拳的姿势格外有力，特别是她说到那句“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听上去嗓子都要喊破了，让人隐约见到五四运动中那群游行学生的样子。

在全部身穿白色表演上衣的272班大队伍中间，还有个身穿长黑袍，袖口饰有白边的小伙子——鲁迅的扮演者邓锦祺。他个子单瘦，一副书生气，脸上还长着没消退的青春痘。一开始，他低调地夹在大队伍中间，和同学们一起做着下蹲平身、挥手摇肩的动作。忽然间，队伍中间分出一条路，邓锦祺沿着这条路走出来，用青少年所特有的半哑嗓门大声朗诵了一段鲁迅关于路的格言。台下响起了一片不小的掌声。以前上英语课时放一响屁，同学送谑：“一鸣惊人”，如今他终于以正经方式达成愿望。邓锦祺长叹一气，悄无声息地返回原位。那动作神态，仿佛在说：“谢天谢地，我说完了！”

272班《腾飞中国梦》的表演，从效果看，是成功的，达到了渲染气氛，点睛主题的作用。但孩子们缺乏经验，没有更多时间练习，也造成不少细节上的遗憾。例如独白衔接卡顿、唱腔跑调、集体动作不够协调。整个表演,黄老师都弓着腰在台下辛苦跑动，向孩子们打手势更正。作为家长，我们看在眼里，感激在心！

接下来其他班的表演，也有精彩的。256和266班联袂演出的T台秀，对时装模特的模仿惟妙惟肖。有个细节地方，女模特调皮地拉了一下男模特的领带，引来台下一片喝彩。他们的表演，展现了现代青少年的热情、自由和奔放。和四十年前热衷于阶级斗争的青年，实在是天壤之别，完全可以打消时下有人担心文革再现的疑虑。当然，这都是题外屁话。不知不觉，272班王贻慧的独舞《筛哟》，已经来到了跟前。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