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遣余生

      自己偏急的性情，其实不适于写文字，这是误入歧途，居然这么多年了！

      写文字当然可以风花雪月，但一向不取，只是一个看不惯，想言心中所思的，结果就耗神而害了身体，弄得一身的病。鲁迅先生之不寿，何尝不是因为他性格上的欠缺，看不惯的性情？他如果能够从容些，学其令弟做冲淡的文字，或者，可以另外的一种命运。不过，性格如此，恐没有办法的。

        我当然想改变自己，闭居斗室，不关心外面的事。现在，文字是越来越不好写了，那就不写吧。平日里只以柔毫蘸淡墨，在纸上乱涂鸦或写些淡字，——这也是一种遣有涯之生的办法。

      年过了六旬，前路微茫，可是目的地却越来越清晰。已经活过了鲁迅的年龄，自己总该满足了。当然，在当下八九十岁者随处可见的时候，这般的年纪还不算老大。但我并不刻意于长寿，寿未必是福，正如古人所说的，寿则辱。其中是含有更多的无可奈何的。

      兼好法师不赞成活得长，极端地说，活过了四十的都该死了。或者，美人怕见白头。廉颇老矣，即使夸耀自己“尚能饭”，终归只是一个笑谈而已。但何时死，自己难以把握，而决绝的选择，却也没有勇气。那么，只好随遇而安了。但真能如此吗？说来容易，事实上却是根本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