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井沿的人
《遥远的救世主》中有一段丁元英对于芮小丹关于扶贫的看法的谈话。
“无论做什么,市场都不是一块无限大的蛋糕。神话的实质就是强力作用下的杀富济贫,这就可能产生两个问题,一是杀富是不是破坏性开采市场资源?二是让井底的人趴着井沿看了一眼再掉下去是不是让他们患上精神绝症?”
或许如今的我们都是趴在井沿上的人,很快就会掉下去,即将患上精神绝症。或许过去这些年各行各行的确是在破坏式的开采市场资源。
呆在井底的人不会痛苦,他们自得其乐,物质的提升已经让他们获得了极大的幸福感,他们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快乐生活,虽然精神生活相对不那么丰富,但只要一点点的刺激就能让他们开心上好几天。
上岸的人们也没那么痛苦。他们站在生物链的最高层,享受着物质和精神的极大满足。往下看尽是人间百态世间疾苦,他们拥有的财富几辈子都花不完,他们谈笑风生很间决定社会的发展利益的分配权力的转移,他们无忧无虑的享受着这一切,他们下一个要挑战的目标就是长寿甚至永生。
趴在井沿的人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刻苦努力读书进入城市现在在城市贷款负债生活工作消费的接受知识改变命运的这群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确改变了命运。
我们的父母是农民,是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艰难度日维持家庭生活的。而我们现在不需要在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我们面对的是电脑是ppt是excel是数据是会议是跟人打交道,看上去体面了很多。
小时候,农忙时间是夏天收麦子的时候。在农村叫做“忙里”,基本上是全家总动员,要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收完小麦。另一个是种麦子,大概在秋天白露前后,对于种麦子的我们来说,不是春天播种秋天收获,而是秋天播种第二年夏天收获。除此之外,秋天只是种一些在院子里种一些蔬菜,基本上一年的大部分时间不是特别忙。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个时候,中午都是会有两个小时的午休,特别是夏天。
现在我们的工作基本上996甚至007,工作劳动时间远远大于那个时候。上班通勤时间加起来少则一两个小时,多则三四个小时。大部分上班族无法保证中午的休息,因为要用这些时间去吃饭去交流甚至工作接电话回信息等。
我们努力摆脱了农村农民的生活成为一个合格的工人。办公室是我们的工厂,电脑和大脑是我们的生活工具,生产出创意想法方案文案照片等商品去参与更精细的社会分工。
我们这群人身上背着沉重的房贷车贷,面对孩子高昂的学费补习费,要预防父母的突发状况和家庭的意外变故,生活的重担只能让我们趴着,就像一个趴在井沿上的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们看见过更大的世界,但我们无法拥有这些世界和到达那种世界;我们从农村出来,体会过那个世界也理解那个世界可是已经再也无法拥有那个世界。
经济快速发展的时候,我们赶上了最好的时候。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买了房子生了孩子买了车子努力去想要赚更多的票子。经济不那么好的时候,我们脆弱无比,降薪裁员关店倒闭,年龄变大身体不如从前,已经成为了职场中最不受欢迎的那拨人。
往上爬实在困难,往下掉又不甘心。
最后我们被趴在了井沿上小心翼翼的度过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