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谷
高中的时候,班里转来一个姑娘。
班主任对我说,她之前因为心理原因休学了,你性格好,多带带她,晚自习调座位的时候你们就坐一起吧。
我说嗯,然后开始好奇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姑娘。
晚自习的时候,她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向我走来说:“你好同桌。”这样正式的话让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朝我笑的时候,我觉得,她一定是一个很温和的姑娘。
第一天,第二天,怕她不知道厕所在哪,我就邀请她一起去厕所,她像看小孩子一样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然后跟我一同去。只是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本就是这所学校的。
几天后,和姑娘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开始聊各自喜欢的东西,偶尔也在课堂上讨论作业题。
我一直没有问她休学的原因,我总是觉得,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只要她愿意讲,一定会告诉我的。
我只是大概猜得出,她的焦虑来自学习。
她总是埋头写题,下课的时候我想带她出去走走,都怕会打扰她。
我只能给她带一些吃的东西,也许这样她能够开心一点。
上数学课的时候,我向她抱怨,这笔芯太不好使了,总是断断续续的。她突然开心地跟我说,我家里有好多笔芯呢,我下次带来你试试。于是第二天,她就把一大把笔芯放在我桌子上,多得我觉得直到高考也用不完。
我跟她说:“这么多啊,我们一起用吧。”她转过身去说好啊,然后又开始趴在桌子上安静地写题。
可是那天下午,她没有来上课。
我猜想也许她生病请假了,第二天,她一定会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教室,然后笑着和我说,早啊同桌。
可是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我一进门发现她的书都不见了。
后座的男生说,昨天晚上人快走光的时候,她到班里来收拾了自己的书,也许不会再来了。
我看了看她的座位,里面只留下我给她的几颗糖。
下课的时候我跑去问班主任,他说,她还是退学了。
我以为自己足够努力了,可是还是没有治愈她。
后来我总是觉得,被给予得太多,就像是离别礼物。
那个女孩给了我一大把笔芯,然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在用那样的方式和我说再见。
而我又该怎么治愈她呢?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安慰者。旁人难过的时候我也总是手足无措,甚至催生出更加巨大的难过,
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而产生的难过,带着巨大无力感的难过。
也许我在她埋头学习的时候,多带她出去走一走,她就不会这么焦虑;
也许我再能言善语一点,多安慰她一点,她就不会退学了。
可是我始终是这样笨嘴拙舌,
可是人终究还是要由自己来救赎。
后来我听别人说,看到她在学校门口前埋头痛哭,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再遇见她。
如今我已经忘了她的名字,可是名称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