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娃娃

文字撰写：神楽

作者：猫不爱吃鱼

   小越一直缠来缠去，我随手抓起画图的纸，胡撸成个娃娃丢给她玩。继续在电脑前忙活，过了一会，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我冲空荡荡的屋子喊几嗓子，没人应。这不正常，她怎么敢一个人下楼去？

　孩子要真丢了怎么办，我是先打110还是先登网络，要不要发朋友圈和微博？在虚拟世界从来不曾透漏未婚妈妈的身份，这次真的要以这种方式爆红？一个没头脑的失业母亲在自己家中将5岁女儿弄丢，该标题略显荒诞冲击力不足，大概上不了头条吧。我胡乱想着，但依然找不到钥匙。

　总不能不锁门就冲出去找孩子吧，万一找到了，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还得半夜给小越把尿。马上大班了，这妞还不知道自己夜里起来尿尿。我一度烦恼如何让小越晚上不尿床，试了很多方法都不行，她也感受到很大精神压力，我妥协了。不就是晚上睡不好觉吗，我不信她难道一辈子都得让我帮忙尿尿。

　生活无数次证明，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在尿床这件事上，我得用无法一觉睡天亮的代价换取床的安然无恙。这似乎跟小越没啥关系，她喝了水自然要排泄，醒不来当然只能睡着尿，行为符合逻辑。我为什么一定要强制她成为被尿意唤醒的人呢？可是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就可以自己下来尿尿，又乖乖躺回去，不惊醒大人的美梦呢？因为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呀。就好像有的人习惯半夜尿一泡，而我的睡眠一旦被切断不管整体上睡再久都是累的。小越的睡眠习惯无疑随我，但她的泌尿系统不像我，或许等她的膀胱长大到可以支撑一觉到天亮的睡觉模式，解放就会到来。感谢哲学和逻辑，烦恼还是那些烦恼，但似乎困惑少了许多。

　正当我纠结是否要不锁门冲出去扮演一个疯狂寻找孩子的无助母亲时，小越回来了。

　“你去哪了？”我冲她大喊，发泄心中的恐慌。料她也不能丢，幸亏没丢，真丢了怎么办。

　“就小区门口。”她用莫名其妙的语气回答。

　“谁让你一个人下去的？”

　“你啊。”

　“什么，我怎么会允许你一个人出去？”

　“我从阳台上看到菲菲在小区门口，想跟她玩纸娃娃。跟你说了呀。”

　“什么时候说的？”

　“就下去之前啊。”

　“是吗？”看小越的样子不像说谎。也可能是我随便答应了个嗯之类的。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真是个灾难。

　“以后不能自己出去，知道吗？”我声调逐渐恢复到平常，逻辑顺了，就不那么让人害怕了。

　“好吧。不过，妈妈，我很勇敢的。刚有个叔叔要抢你做的娃娃，我都没撒手。”她一副跟小朋友打赢的姿态。

　“有叔叔抢你娃娃？”我的心又被揪起来。

　“嗯，他力气很大，差点就抢走了。”小越从怀里掏出一坨皱巴巴的纸，隐约还能看到娃娃的轮廓。

　“啊，怎么变这样了？妈妈，你给我做的娃娃坏掉了，呜呜呜……”

　“不哭不哭，本来就是个纸的，修一下就好了。”我重新将纸捋平折叠起来，小越慢慢停止哭泣。

　“你不是跟菲菲玩的吗，哪里来的叔叔？”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菲菲已经不见了，我就自己在那玩。然后就有一个叔叔过来抢我的娃娃，可凶了。”

　“这个叔叔你认识吗？为什么要抢你的娃娃呢？”

　“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很没礼貌。”

　修整好纸娃娃，我拉起小越去保安室调监控。果然看到一个穿运动服的男人冲小越扑过来，不过他明显一开始是想抱孩子的，不知为什么，临了改变目标抢小越怀里的娃娃。那就是个纸做的小玩意，有什么好抢的。

　我用手机录下视频，一遍遍回看。真不能让孩子脱离大人视线，小越上大学之前，我都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出门。没有稳定的收入，再没有小越，我大概会疯掉吧。但是这个纸娃娃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有特异功能？回想人生前三十几年，不曾遇到过离奇事件，没有值得书写的生命体验，无知青春换来的是对庸常岁月的疲于应付。如果这个纸娃娃就是老天爷赏我的改命机遇，有什么理由不奋力抓住呢？

　于是，我抓紧小越睡觉的每一分钟研究纸娃娃，试图从美学创建物理构造心理暗示等等方面分析纸娃娃和真娃娃之间的联系。如果解构成功，无疑将开启巨大的儿童安全市场。很多伟大的发明不都源于无意间的命运之手吗？我乐此不疲，做了一个又一个纸娃娃，似乎死水一潭的生命重新点燃，又看到生活的希望。精神上极度亢奋，肉体上却也疲惫，我的眼皮干涩，大脑发晕，很累却停不下来，恍惚中听到门口有人说话。

　“那个6号床还是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地摆弄纸啊？”

　“是呀，精神病哪那么容易治。可得看紧自家的孩子，丢了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