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旅途青春

校园暴力,让我变成了现在的自己(上)

2018-11-27  本文已影响1人  一两衣

在我出生的那个县城,每年高二升高三暑假学校都会组织集体补课,我因为补课中被“校园暴力”而意外地改变了我人生的走向,选择出国留学,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一条更加幸苦和孤独的道路。

时至今日,我已经不会像刚出国那时,在压力和孤独下回想到十八岁时,在花季的年龄,被人用玻璃瓶砸在额头后又一刀顺着我的左眼划下,要不是老天保佑,在危险来临前一瞬本能地微微转头,可能我已经既被毁容又眼瞎了。我那时候,每每想到这件事情,既是恨意又是不平,情绪到激动处手紧握成拳头,只想着回去用不管不顾的方式要“债”。我特别恨,因为这件事我品尝了什么叫做恨意、不公,也让我见识了人性角落里的圆滑、污秽、恬不知耻。

所有的开始很平淡,是个三言两语都能讲清的小事,我的座位在教室里第一竖排的倒数第二个座位,这天我进教室后发现我的座位被挤压得窄到坐进去呼吸都很困难,桌子边缘抵到胸部。而我前前后后的人的座位都有富余,我站起来想要调整座位,可是坐我前后的两个一直以来关系要好的朋友视而不见,我也不想和她们起冲突,只有站起来表示抗议。因为现在已经是晚自习上课时间,班主任一会儿走进来就会看见我这样鹤立鸡群地站着,就会问为什么,就可以解决这件麻烦事了。可是班主任只是从前门摇摇晃晃着走进来,在讲台上兜了个圈儿,就要离开,我明显地看到他出门前迟疑了一下,他看着我看着他,最后什么也没说,也就走了。后来我经常会想到这个瞬间,要是他开口哪怕问一下我为什么这样抗拒地站着,所有后来的事情都会不一样!

 因为他的无视,坐在我两面两排的那个女生,在我要求往前面挪一些空间时,她和我起了一两句口角争执,她面色不善地说了什么让我瞬间生气,我把放在桌子上面的一个黄色文具袋扔向了她,这个文具袋很轻并且没有任何利器,既是我的记忆,也是后来警察局验证后的判断。那个女生和我一样是性格强势的人,甚至比我还骄纵跋扈得多,在学校有她的小社会,我这一激动的举动带来了一个在我的有限的认知里、经验里完全想象不出来的后果。她猛地一下拿起她课桌上的玻璃瓶往我头上一砸,然后连贯地用碎了后的瓶子继续向我左眼下拉。到现在我已经不敢说、不能揣测那时她的恶是到了哪个地步,是想要让我瞎掉的毁灭性的伤害,还是只是想要划伤我脸,而不在乎是哪个部位。

不过,幸好那时候不觉得疼,可能是太疼了,痛感已经麻木,或者是身体的危机反应,为了自我保护,反正真的一点都不疼。

我只注意到那时坐在我前面的曾经的好友,站在我旁边,面色惊恐地看着我的左脸,周围的所有同学都大惊失色地恐慌地看着我,我甚至那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好像是用手摸了一下,才知道流了好多血,满手都是血,幸好我那天穿了黑色的衣服。我脑袋当时像炸开了一样,只是一把抓住那个肇事者的头发,哈哈。我后来想过很多种方法,为什么我就不是抄起凳子往她身上砸了,既然她是那么一个不知悔改、以伤害他人为荣的人!而被我抓住了头发的那个人多么聪明,她只是死死地捂住脸!周围的同学就那么把我围住了,我只觉得好无力,我抓住的那缕头发很快就松掉了,我的意识其实已经开始混沌了,她什么时候跑出教室,躲到安全的地方时,我是过了几小时后才后知后觉的。

还是感谢那个曾经的朋友的,她下楼叫了我的幼时就结识的一个好朋友,她们俩,应该是她们俩一起扶着我的下楼,还有班主任以及几个同学和我一起从学校后门出去。这其实是开始让我心寒地某个点了,我的班主任把我带到了后校门左手边的买药的小诊所里,平常我们买点感冒药止血贴的那种私人药房,我进去以后,那个女人甚至都不敢给我止血。我记得那个地方好小,他们围着我,一时间好像谁都不知所措地无言着,我转过头看。他们就说别看,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好像一直叫着我要镜子,我要照镜子。这里都是镜子,放药的架子里面都有镜子,我转过头要看高高的铺满了镜子的药架,谁也阻止不了我。我觉得我看到了一个女鬼,那分明就是一个女鬼,那是谁啊?脸好白,没有血色,但是左脸裂开了一条口子,都能看见血色的肉,但原来肉里好像有的部分又是白的。我当时用力地看着我的脸上的伤口,想要永远记住一般。

很快,我的这个好友打了电话,叫了出租车,要把我带去县医院。我走之前甩开了那个之前一直视若无睹的曾经的朋友。在去县医院的路上,我察觉到司机一直在从后视镜里看我,我又被刺激了,要打电话报警,我不记得那时候在车上报警了吗,但是我在教室受了伤被围住后,我抓住的头发也跑了的时候,我就想要报警,我死命地喊着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呢?我要报警!那个时候,我的班主任在一旁没有理会我,也没有想要报警,甚至后来的我意识到,他甚至没有想要帮我叫辆救护车。我在车上给妈妈打电话,我妈妈才是一家之主,但是这个时候我是小心翼翼地叮嘱她,我好像说了让她来医院,让她先冷静点,让她不要担心。然后请帮我喊舅舅,帮我找我舅舅来,一定要叫舅舅来。舅舅是我心中最抗打抗压的男性长辈了,是最不会让我受人欺负的,是一定会维护我的。车上的司机好像在八卦我的事情起因,我的好友焦躁地让他先开车到医院吧,不要问这个了。我的班主任还是默默无语,他沉默地听完我打电话,沉默地冷着脸。下车后,我继续被刺激了,车停在一个路口,我得走进去医院,所有人,所有的目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甚至让我觉得我自己好像不耻,直接被曝光在无形的暴力下。我的班主任老师一味地往前快速走,我不记得是怎么了,我情绪激动地快不能走动,我被好友扶着,他转过头来看我的目光像是在鞭挞我,仿佛我是令他蒙羞的耻辱,他的面色像是染上了大麻烦,他在催促我快点走。我站在街上,身体像跟他作对似的,我伸着颤抖的手指向他,整个人一时之间像要被人掐死一样,要濒临窒息了,我猛烈地呼吸着!吓得我的好友也在面色惊惧。

我茫然地跟着她拐来拐去,她带我去了他爸爸的牙科室,原来最后为我考虑的还是她,不是我的老师。我记得我躺在那里,平常检查或清洁牙齿的那个位置,和那种半躺的姿势。我被他们用绿色的衣服包着,只剩下左边这半边脸露在外面,他用一些白色的或者液体清理着,我完全麻木了,甚至我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打了麻醉药或者是有没有打麻醉药,不过肯定有,但我完全不知道。只有那台灯特别亮,我连她爸爸的脸都看不清楚,我只是死死地握住、攥着她的手,全程都没有松过。后来,她告诉我说,伤口深得都快见骨头了。

我妈妈在他开始缝合伤口后没多久就赶来了,跌跌撞撞地,因为这个小房间的一面墙壁是半透明玻璃,她在靠近我时就已经看到我的状态了。我看着她慢慢走过来,我怀疑她是不是随时要倒下去,我看她越来越近,我越来越害怕,我说你别看了你别看,没事的没事的,你别看啊。我是像求着她一样说的,她说没关系啊妹啊,妈妈看一下啊,妈妈看下呀……她是像抚摸一样地展开手掌伸过来但没有触碰我,她双眼通红、含泪,但是她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突然之间嚎啕大哭。她缓缓伸直了身子,看着我,就转身出去,她肯定说了什么,或者没有。但我是知道她不忍继续看这,便去外面等我。我觉得缓了一口气,因为她这么坚强。然而我错得离谱,不到两分钟,我听到她撕心裂肺地哭声从外面传来,尽管她想要压制,但没有半分效果,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沉痛,我给了她最大的伤害,因为我既做不了穷凶恶极的坏人,又无法自保。我永远会记得,永远明白,伤害一个人最痛的不是伤害这个人,而是伤害了他所最爱的人,我从我最爱的人身上感受到了痛,因为我被伤害,她痛得不能自控,我因为她的痛而开始恨那个伤害我的人。就在刚刚,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我虽然身体受伤,但是我没有半点恨意,只是想不明白,恨不得像钻木取火那样磨破脑袋去想,为什么这么对我。而现在,我只有恨意,对自己和对那个人。

那个夜晚是怎么样结束的呢?我舅舅来了,他比妈妈先来还是晚来我记不清了,他看了看我就出去了,好像是打电话,我爸爸来了,还有谁……我好朋友被她爸爸催着离开了,我那天晚上躺上了急救车上了去市里的医院,父母和我一起。这是我最顺从的时候,我顺从地躺着,避开伤口,妈妈好像有拉开包扎伤口的面纱布轻轻地看了一眼。所有嘈杂都褪去,我感觉到,我终于在一个最安静、最安全的地方了。

没有宁静太久,我爸爸的手机响了,肇事者的男家长打电话来,他说了一些话什么都是做父母的……我妈一听就炸了,抢过手机,什么都是做父母的!你们做父母的教出这样的孩子,你还好意思打电话来说……我不太记得清楚是些什么话了,我只感觉到那边的人应该是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试探一下吧。我妈妈挺笨的呢,她把所有歇斯底里的去样子都暴露给那边,让一个另有所图的人看到了你最差的一面,万一别人觉得,原来挺好对付的呢。我那时候就想些傻傻的事,我特别想上去让她冷静,但是我没有力气。

可能是凌晨到的市医院,直接送到了急诊室门口,我自己下的车,走路的时候在飘。我进去坐在一排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我小阿姨没多久来了,我的表弟也在,还有几个人和他们一起的。等一切办好后,我看了急诊后,在急救室里的床铺里,隔着妈妈用手拉在一起的布帘,换了舒服轻便的衣服。妈妈和我挤在一个床铺里睡,她突然间被什么刮到了脚还有手,脱皮、出血,我们起床,然后再被窝里找到了好多玻璃碎渣,全是从我身上掉下去的。她一时之间,面目悲痛地不能用母亲的身份在女儿面强逞了,我看着她交错的表情,我胆怯地往后弓背,想要缩进壳子里不让她看到,我想说点什么,始终说不出。她给我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伤口的照片后,我们都疲惫地睡下了。她是抱着我在怀里睡的。爸爸在旁边守着我们。那天晚上,仿佛特别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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