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嫌弃你,但也很爱你
姐姐的小娃娃出生了。
看着小娃娃在摇床里恬静的睡着的脸,小的可爱的脸,肥得可爱的脸,真是萌化了我。一步也挪不动。
看着他熟睡的样子,不免为姐姐担忧,这么小的小娃娃,要长大到什么时候才能像我这么人高马大的呀。想起自己也是从这么大长起来就觉得好神奇,好感慨。
小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身体很差,动辄就头痛肚子疼,十足的药罐子,给留不住存折的家里带来很大麻烦。
妈妈就趁姐姐上学,把小弟弟锁在家,带着我处处求医,在那个自行车盛行的年代。嗯,妈妈不会骑……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妈妈早上吃完饭就开始背着我踏上看病的旅程,现在都还能简单的勾勒出晨光中两个人的轮廓:妈妈矮胖的身躯上紧裹着圆圆肥肥的我,现在看来滑稽可笑,可那时却是很辛苦。
饿了就上人家讨点热水兑红糖水给我,我常常咬的奶嘴都是牙印子,看着妈妈啃着大馍馍,唇上爬满了是干裂的皮还是大馍馍的屑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臭味还是病痛的折磨让我一天都苦着脸,我也无从知晓了,只记得很厌烦那种日子。
起初妈妈还背着我,后来就拉着我,再后来就任由我在后面拖沓了,径直往前赶路,我老是累的又哭又闹,任性踩踏蹂躏着妈妈一样疲惫的心,悄悄躲在后面的树丛,想着就是这样丢了,妈妈也不会知道吧。之后,妈妈就推着自行车,我像一个小公主嘻哈一路,而妈妈,一路推着出去,推着回来。
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往肚子里灌胶囊,药片,和药水,西药里最怕的是胶囊,因为总是咽不下去,打个嗝就又调皮的跑到嘴里,妈妈就端了一大茶缸水,说是让我灌下去,常常一颗药饱的我吃不下饭。
不过,那还是简单的,要命的是中药一熬就几个小时,妈妈夜里提前起来给我放凉然后再喊我起来喝,对于中药的苦涩总让我却步,拖拖拉拉,却不曾做过倒药的举动,因为深知那来之不易。白天的劳作,就贪恋晚上的小憩,妈妈的耐心很快被我消磨殆尽,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独自去睡觉,放几勺糖兑那碗黒浓苦涩的药,扳着我的头,捏着鼻子,使劲往下倒。是喝下去了,伴随着几滴泪。
看过名医,寻过偏方,去过大医院,进过小诊所,吞过西药,喝过中药,大致十三岁的时候身体开始走向正轨。
以后的日子和妈妈拌嘴,她还老是提起她那时带着我看病的艰苦日子,我就抱怨妈妈简单粗暴的喂药方式,不够温柔。
大些时候,妈妈会让我在农忙的时候帮忙放牛,一天两次,一次两个小时,一根散发着尿骚味的绳子,一头不停摔着叮过来的蚊虫苍蝇尾巴的呆牛,便扼杀了我儿时最美好的玩耍时光,无聊到和呆牛说话,和飞过来的虫子,小草说话,我恨这头呆牛我把死死绑住了,不停的咒骂,可哪怕是踢它,依旧慢悠悠的吃它的草,这种无动于衷最让人气愤,于是,小小的年纪便满腔是记恨。
有一天,呆牛跑了,不见了。我的第一反应是高兴,再也不用放它了,我暗自欢喜。然而,妈妈却十分着急,正是农忙的时候,庄家的劳动力不见了,让这个肩膀瘦弱的女人,慌了,止不住的哭泣。
丢失的下午妈妈没回家,一路见人就问,追寻着地若有若无的蹄迹,追了很远。
天刚爬上黑,妈妈像是带着最后一个稻草,满身泥土,杂草的回来问,有没有人回来说呆牛的行踪,或者它自个溜达一圈后回来了。
没有。
妈妈像是累了,被抽空软塌塌的身体跌落在门口的台阶上,头低着闷闷的哭,细细的说,一头牛四五千呢,现在正农忙,地还没犁,人家都下秧苗了。
看着妈妈平时干活风风火火,说一不二,干练的样子突然变得如此颓废,我很难受,希望妈妈可以不要那么难受。
臭呆牛,死哪去了,溜达一圈后,快点滚回来,我不骂你了还不成吗,下次不打你了行吗。
妈妈抹干泪又出去了,我骑着自行车追上她,天乌黑的像要压下来。劝她回去明天继续,她不要。我说一起,她不要,说我拖后腿。我不高兴,还是跟着。
妈妈走过田埂,钻过树丛,毅然决然的在黑暗里往前,我推着车,火急火燎的跟着,就怕妈妈丢了呆牛又丢了我,她做的出来的,我一直这么觉得。
妈妈走的越来越急,路越来越窄,天越来越黑,焦急和呆牛霸占了她的心,她没时间回头看我,只是一个劲催我回去,说我推个车妨碍她找牛,我不回,死死跟着。天这么黑,我哪知道这是哪。担心妈妈的同时,有点不高兴。
后来千绕百绕 跟着后头绕回家了,妈妈喝口水,义正言辞说我拖慢了她找牛的进度,撇下我又走进夜色里。
我真有点不高兴了,我这样不还是担心她,姐姐没去,弟弟也没去,只有我去了。你怎么不懂我呢。
死呆牛。就怪你。
可是几天后它回来了,我还是带着它饱餐了一顿。
就这样慢慢长到这么大。
看着电视里,孩子生病,妈妈在一旁紧张害怕的,一夜未眠,悉心照料,关怀备至,再看看我妈喂我药是场景,无比艳羡。
羡慕小娃娃一哭,姐姐就搂在怀里不停的拍着哄着,又是玩具又是奶粉,真想像不到,自己是怎么长大的。
就算是餐桌上,我说我难受想哭,妈妈也是,你哭好了,就算是我撂筷子,放声大哭,妈妈也是继续吃饭。
有的时候,我也会向妈妈抱怨几句,可她总说,那你是见风长大的呀,她不明白的是,我只是祈求希望能温柔以待。
我也不再辩解,就这样吧,反正现在我不也长的好好是吗。尤其是在成了留守儿童以后,大冬天一个人对着走月亮回家,放学路遇变态男,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喝退他,能换着花样连做三天大白菜,去水库洗衣服,从指甲冻紫到袖子挽起的胳膊,能修马桶,可换灯泡,缝缝补补边边角角,即使一个人在家也能过的很好,风生水起,至少还饿不死。
看到同年龄里的孩子,不会做饭,不会洗衣,只会花着父母的钱,衣来伸手放来张口,我心里很庆幸妈妈没有把我养成我讨厌的那个样子。
虽然看到她们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样子很羡慕。偶尔也很想那么试试,但是时隔经年,我已长大,褪去那份童真,你虽老去,一如往昔。看你的样子我也不愿了,看吧,你嫌弃我,我也嫌弃你。但是,也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