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一百零六）物逝人非

    一百零七、人生如局

贾士强不想在电话里吵，任凭着何玉梅的抱怨，他也没有吱声，放下电话，把头靠在沙发上，怅然若失，思前想后，万念俱灰，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站在旁边的服务员十分诧异，不知说什么是好。

贾士强感觉出自己的失态，连忙跑向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相视无言，沾着水把头发理了理，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的两鬓已有些灰白了，看着自己日渐憔悴的样子，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茫茫然回到了座位上，呆坐半晌。

咖啡馆每天进进出出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角落里新设了留言板，上面也有了不少留言。

贾士强眼睛一扫突然发现，有一张留言卡与曾经拾到的那张十分相似，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卡片摘下来，只见上面写着：爱到海枯石烂，恋到天长地久！画着一个穿心的图案。

贾士强苦笑了一下，向服务员要来一支笔，在图案的下面写了一句：分在此时此刻！然后在卡片的背面奋笔疾书写下了：

北生矿区，南走滨城，更经行沪地生悲。不堪回首，多少往事随风。徒然不惑，空活人生半世，白发乱生，眼花耳浊，叹斯人已成枯槁！何人堪怜。

死生有命，聚散随缘，问前程是否可期。漂泊日久，挣扎辗转几番。镜花水月，平生为了何事？欲哭无泪，异乡孤悬，相依偎终究是谁！苦不堪言。

情绪彻底宣泄完毕，起身，扔笔，将卡片重重地钉在留言板上，转身而去......

飞机终于飞离了上海市，贾士强心绪就像天上的云朵一样翻滚不停，回想自己与何玉梅的偶遇、相恋到结婚，感慨万千。

人生如戏，婚姻只是戏剧里的一个冲突，无论是悲欢离合，还是爱恨情仇，一切都是注定的，每一个人只是舞台上被上天操纵的提线木偶，连自主权都没有。才子配佳人只存在小说里，王子娶公主只出现在童话里，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更是电影的桥段，现实中能白头偕老的，说得好听的是恩爱，说不好听的是忍耐无奈，而真正的琴瑟和鸣，古今又有几人，其实不过是凑合过罢了。

我娶了你，你嫁了他，选择前一定要有一种认命的心理。既选择，即认命。与认赌服输，认罪伏法是同一个道理。如今，一切都成为过去，认命吧，服输吧，重新开始吧。

唉！可是，人生又有多少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呢？贾士强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当飞机降落在滨海市时，贾士强的情绪也恢复了平静，感觉有些轻松，似乎扔掉了一个巨大的心理包袱。

他拿出手机给牛耕田打了个电话，电话刚接通，还没等贾士强说话，电话那头就已经传来了牛耕田声音洪亮的山西腔：“老贾，你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找了你好几天，你怎么失踪了？去哪了？”

牛耕田是了解贾士强的，他知道贾士强一旦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封闭起来，和谁也不联系，什么时候自己调整好了，也就完成闭关，才会把自己释放出来了。

“我去了上海，刚回来。”贾士强回答着。“你有空没？我们喝点酒，一起聊聊？”

这段时期，牛耕田给贾士强打了好几次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有几次打通了也没有人接听。他就知道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现在，他接到贾士强的电话，很是高兴，听听电话里贾士强的声音还算正常，估计也是调整好了，连忙问道：

“你现在在哪呢？”

“我刚下飞机，正想着要找你喝点呢。”

“操，正好。今晚有个局，周建军也来。你等着，我马上派车过去接你。”

......

晚上的宴会很是奢华，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贾士强并没想到会是这种饭局，他其实只想和牛耕田或者周建军三个人喝点酒，聊聊天，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如今的周建军和牛耕田都是大忙人，时间也不受自己控制，忙起来也是正常的。

贾士强硬着头皮陪着他两个人一起应酬着，在席间也不多言，听他们谈论牛耕田酒厂的产品销售和扩大再生产等问题。

“我们厂现在刚与东北巨星级演员签订了广告协议，广告要进一步投入，销售额明年要翻番。”牛耕田频频举杯，与在座的周建军介绍来的几位劝着酒。

“请牛老板放心，扩大再生产的厂房、土地都不是问题。我们开发区是坚决支持企业创新、发展壮大的啊。何况还有贾区长在这里，领导出面一切事情都没有问题。来，干杯、干......”

觥筹交错间，个个油光满面，笑逐颜开，喝得热火朝天。贾士强冷眼旁观这一切，总觉得每个人说话都是拿腔拿调、言不由衷，行为表现也都是装腔作势，虚伪做作。

“资金方面不是问题。”

“主要是产品的销路，中国的市场是巨大的，国际的市场更是无限的。”

“对，对，现在党和国家都在号召企业要走出去，我们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来，来，干杯！”

......

席间贾士强装作打手机，跑出去好几趟，为了消磨时间他在这酒店四处转转看看，这也算是滨海市最高档的酒店了，装修豪华，消费咋舌，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但却每天爆满，不找关系都订不上个满意的单间，看着每个单间里都是高朋满座的一派过年景象，贾士强也在感慨，这奢侈消费的钱都是哪来的呢？

想想自己的处境，想想自己的生意，想想自己的人生，此刻一对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距。贾士强不免有些失落。

正在发呆，牛耕田不知何顾，也跑出来，似乎在找他，“唉呀，老贾，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酒局，但是没办法，这一天天的事太多，难得我们三个聚一起，先应酬一下吧，回头，我们再单独聊聊。”

“你啊，是真忙。”

“还有比我忙的，你看周建军，现在更忙！哈哈，他马上又要升官了，你不进去祝贺一下呀。”

牛耕田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贾士强走进包间里，大家又重新回到酒局当中，共同加入到茅台当水酒，拉菲当饮料，劝来劝去的战斗中。

看来中国人真是以吃为本，既要吃出品位，又要吃出面子，每天的饭局也是官场、商场里最最重要的局了，里面蕴藏的学问可以让人学习一辈子，能把这个局搞明白的必然也是成功人士了。

贾士强也不得不对牛耕田和周建军由衷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