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白发苍苍

及至白发苍苍

作者：蓝江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周日。

那时，铁西大西街的旧物市场还很繁荣，街道两边的马路牙子上，林林总总摆满了旧物件。

就像那段有名的“旧货摊”唱词里唱的一模一样：“铁钥匙、铜铰链、榔头凿子、老虎钳，吸铁石、古老钱、铁锈洋钉、白铜钿，电灯开关、旧花线、只剩壳子无线电……”周日若没事，在没边没沿的旧物市场里转悠着，有时就会淘到一份小惊喜。

虽是旧物市场，因为人气颇旺，中间也夹杂着些许卖新货的小摊子。那个周日，我就那样漫无目的地在市场里瞎转悠，没淘到什么好物件，却发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卖鞋垫儿的老奶奶。

离老奶奶不远，也有两个卖鞋垫儿的，都是卖那种批发来的薄鞋垫儿，有白色的，有红色的，一块钱一副。而老奶奶却不同，她的鞋垫儿卖两块钱，而且不论买多少副，不讲价。

老奶奶的鞋垫儿也特别，大大小小各种号码的都有，从三四岁小孩子直到成年人垫的鞋垫，一应俱全，颜色也五花八门。其中有一种小花布面的，浅黄的底子上散落着一朵一朵深黄色带着绿叶的玫瑰花，看着煞是惹人喜爱。我不由得蹲下身来，仔细翻看她的鞋垫儿。

老奶奶说：“闺女，两块钱一双，你放心买吧。这些鞋垫儿都是我自己扎的，你看看，这些小花布，多好看，都是以前攒的布头；你再看看这针码，多密实！我这鞋垫儿你用了就知道了，可结实哪。”

我抬头看着这满头银丝的老奶奶，好奇地问：您老人家今年多大年纪了？

哦，我啊，七十五了，卖鞋垫儿也卖了有四五年了。

您眼睛那么好啊，七十五了还能扎鞋垫啊，缝纫机的针眼儿那么小，您纫针能纫上吗？

哎，能，眼睛也有点花，不过，感觉着，慢慢来。只要不着急，总能纫上。孩子们也都不让我干了，可我觉得有点活儿干，挺好。一天扎几双，攒一个礼拜再来卖，这地方热热闹闹的，就当看卖呆儿了。再说，有好多人专等着买我的鞋垫呢！

那天我选了五双大小不同、花色也不同的鞋垫儿，临走的时候，老人家笑呵呵地对我说：“闺女，用好了，再来，啊。我每个礼拜天都在这儿。”

三年中，我又先后几次陪着相熟的人专门去找老奶奶买鞋垫儿，老奶奶扎的鞋垫呢，依旧密密实实，每次临走，老人家也总是那句话：“闺女，用好了，再来，啊。我每个礼拜天都在这儿。”

一直觉得，三年中，老奶奶似乎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岁月往复，却不见老人更加衰老，她顶着一头白发笑呵呵说话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大变化。

多少年来，她一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每天洗布、晾布、裁剪、扎鞋垫儿，积攒得多了，就拿到市场上去卖。她付出着，也收获着——她付出辛劳，充实了生活；她收获快乐，愉悦着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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