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不再会
有人把今天的时代叫网络时代,一台电脑,一部手机就会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而微信群,更会把有某些联系的人聚在一起,也好不热闹。
而事实上是不是会因为网络,就拉近了心与心的距离呢?
今天,讲一讲我和我的同学们之间的真实故事。最后,请你告诉我:同学会,你还要会吗?
先简单交代一下我的生活背景, 一九七一年,我出生在东北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那里没有你想的那么美丽。没有高山,也没有大河。只有一条叫沐石河的松花江支流平缓的流淌在村东两公里的稻田外。
在所谓的南山和后山中间坡地上居住着三百户左右人家。从西到东分成一到四个生产队。跨过一个小石头桥东行一公里又是一个小村子,有百十多户,分成五队和六队。我们一队到四队的村较大就叫大甸子村,当然,五队和六队所在的村子就叫小甸子村了。而翻过小甸子的南山坡不到半里路就是七队到十队集聚区,不知道为什么不叫南甸子村,而是叫白鱼村。我们这三个自然村加在一起是一个大队部,现在叫村委会了。
我家是三队,居住在村中间偏东一点的北坡。而我这篇小说的主人公们就散居在我家的前后左右,他们都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们九岁上学,到十四岁毕业,有五年的时光在一起度过,那是美好的童年, 那是纯真的岁月,那是难忘的记忆。
而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每个人都经历了不同的成长路径,都有不一样的生活轨迹,当然也有了今天 不一样的社会角色。那么,再聚首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呢?好吧,就从我了解的慢慢讲起吧。
两年前的那个秋天,我正在大甸子村的老姨家园子里摘海棠果。接到一个电话,她开口就直呼我的名字说:“赵远波,我是你的同学陈红英你还记得我么?”
我快速的从我的大学,高中,初中,到小学我能记住的女生名单里过滤了一遍,没有这个名字啊。心想这是个骗子吧,就肯定的说:“我同学没有叫这名的,我不认识你啊。”
对方显然是出乎意料的,口气里有明显的怨气:“你再想一想,你小学同学里有没有?”
我把我的小学女生从一队想到了六队,没有这么个人啊,甚至把同年级的另一个班的女生我能记得名字的也想了一遍,虽然她们都是白鱼村的,但是几个学习好的我还是记得的。
然后就试探着问:“你是几队的呢?”
“”五队。”她回答的很快。
“五队,毛之雅那个队么?”
她笑了:“你就记得学习好的是不是?我就不记得,哼!”
我立刻辩解说:“我还记得姜六子呢,他也学习不好!”
“人家大名叫姜有发。”她接着说:“我们的班主任是金苍老师。”
“是的,是的,看来你是我一个班的啊?”
她说:“我还能糊弄你,你在哪里?“
我说:“在大甸子啊!”
她“啊!”了一声,很吃惊的样子。说:“真的?假的?昨天我才从小甸子我妈家回到省城,你们全家不是早都搬到长春去了么,你去大甸子干嘛?”
我告诉她: 十一放假我带孩子回农村让他体验一下秋收的生活。也借机看望一下我的老姨,叙叙旧。
“看来你没有忘记生养你的乡村啊!”她似乎在夸我的意思。挂断电话前她说:“几天后你回城的时候我去见你!”
我走回屋问我百事通的老姨:“小甸子五队陈老校长的侄女你还记得么?”
老姨说:“就那个小时候头发黄不拉基,瘦的跟没娘孩子的那个小闺女吧?”
我说:“可能是。”
老姨说:“那孩子早早嫁人了,可能嫁的挺远,不怎么回咱们屯子了。”
我没能获得更多关于她的线索,也就算了。
我回到省城的第三天就又接到陈红英的电话,说:“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
其实,当她站在我的眼前,我还是透过她时髦的衣着和大波浪秀发,看到她精心修饰过的弯弯眉眼后那个在我忆深处的一个瘦弱而单薄的身影来。只是它不明朗也不清晰。
我们在一家干净的小店坐下,她也不拘谨的点了两道菜,我们还是从她是不是我的同学聊起。我表达了歉意,她很开心有笑了。说:“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的同学了?”
但是,我肯定的告诉她:“你一定没有和我们一起毕业。”
她有些惊讶,看那口型是想要辩解但是马上改了口说:“服了你了,你真是我的班长,记性真好,我真的没和你们一起毕业,我四年级的时候就身体不好,休学了一年,等你们上了初中,我又回去念了个五年级和六年级,对了,班主任就是你妈妈。”
我点头,随口说:“回去问问我妈。”又问:“也就是说,你其实和我只是四年的同学呗?”
她噗嗤一声笑了:“其实,我只是你两年的同学!”她解释道:“我们小甸子村有个黄老师,她一个人带两个班把我们教到二年级之后,送到大甸子的村小学校接着读到毕业。”
她的这个说法我以前是不知道的,也就是说所有我小甸子村的同学正常情况下,只和我是三年的同窗。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我们一直都是同学啊。可能是年代久远我真的忘记了这个事。
我忽然想起一个事,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啊?”
她说:“上周回村,看望爸妈,在客车上遇到了徐文科,他知道我在长春,就告诉我说你也在这儿,我就要了你的电话。我一直记得你的样子,你没什么变化,一眼就能认出是你。只是,现在胖了很多,但是,你眼神里的东西还在。”
我笑问:“眼神里的什么东西啊?”
她一时语塞,想了一下幽幽的说: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一种我还熟悉的挺亲切的感觉!”
我告诉她:“那就是同学情!”
她点头,喝了口饮料问:“你这些年是怎样的经历啊?”
“我啊,老简单了,考上大学毕业就留在这里就业了呗。然后结婚生子,平淡无趣呗。”
她斜了我一眼,轻叹了一声说:“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么,我小学毕业没几年就嫁人了,我老公是山东的,我跟他在青岛折腾了很多行业,干啥啥赔,欠了不少的债,那日子不愿意回忆,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和一个大姐做直销,经过七八年的摸爬滚打才混到今天有点成绩了,太难了,我不像你有文化口才好,我全是跟着人家上线摸石头过河一样的刻板复制,唉,没有人脉啊 ,哪里找人去,公司的同事一整就说和同学逛街去,跟同学聚会去,我想都没想过,我和谁聚会去啊?我上那么几天学,有几个同学都没啥联系啊 !再说女生都不知道嫁哪里去了,留在屯子里的还在种地,你说……”
她停下来,转动手里的杯子,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就说:“以前我们没有联系,很大程度上局限于通讯的不畅,就是早些年,我还一直给家里写信来沟通情感和信息。现在好了,一个手机就可以拉近大家的距离。我这里有我们初中的同学群,我在那里发布一下消息,都是咱们那前村后屯的,可以找到我们小学班里的不少同学。”
我看到陈红英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说:“那太好了!让我来做群主!这么多年,我一个小白人,从来没享受过做‘官’的感觉,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个同学群建起来,我——我——”
她说:“我不喝酒的,但是,今天我要喝一杯!”
她似乎真的不胜酒力,一杯酒就红了脸。
我似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魅惑,有那么零点一秒的瞬间肾上腺激素分泌增多,但是,也就那么零点一秒后就平静了。
陈红英走出酒店时抛给我的笑脸,让我想起初恋女友。我有预感:她一定会再找我的。
果然,她给我打电话就像是谈恋爱一样的有温度,从关心身体,到关心家庭,真是全方位的体贴和周到。
我在最初的那几个月,说真话,每天不接到她打的电话聊会儿天,就觉得少了洗脸刷牙一样的不自然。
其实,也没聊什么事。我曾经一度还担心被我媳妇发现,要是调出我的通话记录,我该怎么向她解释呢?我说:就是一个小学同学,三十来年没联系了,突然就联系上了,就是没事聊聊天,她会信吗?
我媳妇也不是傻瓜,每天至少一遍或几遍电话,有时通话一个多小时。干嘛啊?
有一天,我和她说:“你没事别跟我瞎聊了,你得花多少电话费啊?”
陈红英咯咯地笑:“我办了包月的,每个月有好几百小时的免费通话时间呢?我不聊天干嘛啊?你烦我啊?”
我能说烦她吗?实际上,我还挺享受和她聊聊天的,至少,我在她那里得到了极大的虚荣心的满足,因为她总是很崇拜我的样子,我比她读书多啊!我比她博学啊!我比她社会活动多啊!甚至我比她朋友多啊!
我常常是被她夸赞着的,有时候还给她出个小主意什么的?觉得自己很牛呢!而在家里,我常常被我老婆训斥,说我是专科生,她是本科生了不起吗?也不会写诗!
有一天,陈红英说:“我给你介绍一个私活儿干呗。”
那当然好!这年头儿,谁会和多赚点钱过不去呢?于是,她带一个朋友过来做烤瓷牙,是在我下班之后接的工作。
哦,对了,我没说过我是牙医的吧?其实,很多时候我不愿意说我是医生。,现在有几个人对医生有好影响呢?我总说我的第二个职业:网络写手。好听一点叫作家。虽然,我只是加入了一个县级市的作协。但我也蛮喜欢拿这个来唬人的,在一些没有熟人的场合,比如徒步群的驴友聚会啊,比如车友会的野餐啊,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说我是作家。哈哈,从别人的眼神里读出的反馈是不一样的!
陈红英也说过我,戴个小近视镜还真是像作家呢!我纠正她说,不是像,是真的是作家好不好?发表过作品和拿过稿费的,好吧!
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很高大上的样子!
秋天来的时候,陈红英除了提醒我穿毛衣还说:“应该给你爸爸吃点保健品了,现在是心脑血管的高发期啊!我都把海豹油和复合维生素给你搭配好了,另外两只牙膏是免费送你的。产品我是打了八折给你的,我不挣你钱的!你就帮我完成一下这个月的任务吧!”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她来我医院送产品的时候,穿的超短裙已经和季节不太符合了。我没有同意她去看我妈的提议,我怕我妈骂我:你这花枝招展的同学少给我联系!
但是,她的几盒保健品可真贵,三千五百多。我是干了那个私活儿还没够,又借了同事的钱才补上的。
我给我爸爸送去的时候,都没说是从她那里花三千多买的,我怕我妈骂我:你上当了吧!
我后来对陈红英叫我去参加她们的年会有些反感。一大群搞直销的人跟精神病似的,在那又跳又唱又分享啥的,很夸张!说不好听点,像是疯子在给傻子做表演。
我说:“以后,这活动别找我啊!我一个学医学的还不知道保健品和药品的区别吗?”
她说:“你们医生不也有很多做直销的吗?你还有职业优势,让你的患者做你的下线呢!”
我瞪她一眼,“我嘴笨行了吧?”其实,我是想说我又职业道德的!怕她听不懂,就算了。
她一定是有些生气了,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当然,我也没给她电话,我没有事由啊?说什么?
我翻看她的朋友圈,还是那些保健品的介绍和饮水机的推销,没有什么新动态。我看着是有点烦。
她在一天中午突然给我打电话,兴致勃勃地说:“远波,你不是爱旅游吗,这次我可给你争取一个好机会,泰国加台湾十五日游,你只要交三千块就行,其余的我们公司都包了?咋样?你赶紧把护照和身份证给我送过来,我给你报到公司去,半个月以后出发。”
我不用扒拉手指头都知道这太划算了。“可是泰国我是去过的啊?”我说。
“那台湾你去过吗?就只是去台湾这价格不也是便宜的吗?再说,你不是说过,想你铁三角王二利了吗?正好我们会去广州参观公司的生产线,然后从那儿出发去台湾,你不就顺道看看他了吗?”
“你这个理由还真是有诱惑力,我是真的想他了,不过,我请不下来半个月的假啊?”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我的团队里男生可少了,也没有一个能调节气氛的人,就你够活泼还幽默,你就陪我去呗?”
“我试试看,明天给你消息。”
我撂下电话,安静下来想这个问题: 旅游当然是我的最爱,请假也不是不能,见二利也是我多年的期待,三千块钱也能省出来。关键是这件事怎么和我老婆说呢?实话实说,她会怎么想——别人都不认识,就认识一个女同学,同行半个月,你还不做直销,这是干嘛啊?
哎!说服不了的玩意!我老婆再一高兴要了陈红英的照片看看,相比之下,自觉没她漂亮,还不得说出什么嫉妒恨的话来!
算了,忍痛割爱,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第二天一早就发微信给她,说医院领导不给假。
她只回了一个“嗯”字,就没有后续了。
我心里其实是不太好受的,若说真心话,我是很想去的。谁会讨厌精巧修饰过的五官和迷离的小眼神呢?
等陈红英回来给我讲她的半月行程的时候,我就更是心里暗暗后悔了,可是没有办法说出口。她还说在广州特地去找了王二利。据说二利在那面做一个电子配件厂的厂长。
我说:“你也没拍张照片回来,我们也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不知道啥样了?”
她笑了:“二利可是变化老大了,反正我说不好,不过,我告诉你,他快回来了,回咱老家的县城。”
“那可是太好了,你没跟他说说我们这边的事吗?”
陈红英疑惑了一下:“我们这边的什么事?”
“我和徐文科的事呗!我们三个是最好最好的光腚娃娃了?你不知道?”
“就那么两个小时的见面时间,哪有功夫聊你们三个光腚娃娃的事,我自己的事还聊不完呢?”
“你是不是又忽悠人家二利和你做直销啊?”
“赵远波!你是不是和我有仇?”她故意生气时上扬的语调也挺可爱的,像小女生。
“好了,你别凶,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至少和十多个咱班的同学联系上了,同学群马上就会建起来,你不是要当群主么?我让给你!”
她立刻就多云转晴:“远波,这件事你做的最棒了!哪天请你吃饭!”
她是没有请我吃饭,不过同学群还是在二零一六年三月二号建成了,我起的群名片:“童年的小伙伴”。
还真是一下子就有了穿越回童年的感觉,十几个人天天在群里胡闹。说着我们再小学时的趣事。
有一天,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说:“老同学,我可找到你了,快告诉你医院的位置,我马上就想去见你。”
我说“加微信,我给你发位置啊!”
他立刻就挂断电话,加上了微信,我一看叫“马到成功”的这个人的头像,有点眼熟,但说不出是那个同学了!
我还想着刚才怎么没问问叫什么呢?十五分钟不到,就有人敲我的门了!
一个高我半头的汉子一把拉我到他怀里,说:“找到班长了!”
我让你进屋,倒了茶,说“小子,看到人,我能记起你叫张竹风,对吧?”
他憨憨的笑了:“班长就是班长,你记性真好!还会记得我?”
“你小时候我都记得,你刀条脸,总穿深蓝色的衣服,有补丁,扣个荷叶头,有点小驼背,大鼻涕总过河,用袖口横拽就擦了,对不对?”
他哈哈大笑!连声说服了你了,服了你了!
我问他:“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他说:“我头几年在这开出租车了,去年底,借点钱买了个车,开滴滴快车。省心,下单子就走,不用像开出租那会儿没活儿也得空跑了!我早就听说你在省城,一是不知道你电话,二是怕你不搭理我,就一直没联系你,头两天儿,我回咱村子,碰到我堂弟张竹利了,他在咱们班那个群里,说你可没架子了,我才要了你的电话的,其实,我初中没上几天就回家种地了,老羡慕你们念书多的人了!看你多好,办公室里一坐,风吹不着,雨打不到的。哪像我们农民种地那么辛苦!”
他这么一说,好像我还应该值得满足似的,人怕和人比吧,和当副市长的高中同学比,我一个破医生不得自卑死啊!
我要他留下吃晚饭,他说可不的了!以后我不会少麻烦你,现在活儿挺好,我得抓紧挣钱了。
我拉他进了同学群,说,你晚上收车我们再群里聊吧。
这小子一加入同学群,气氛就更热烈了,当年一个蔫了吧唧的小孩儿,现在跟话唠似的,找个空隙就聊几句。
好吧,我再介绍一下在群里比较活跃的几个人了吧——
毛之敏,女,嫁到我们村北两公里的大桥村,以承包种地为主。
李辉,男,瓦匠,常年在外打工。
王多利(王二利堂哥),男,水暖工,各地打工。
高尚杰,女,在大甸子村开小商店。
张书鹤,女,县城的五金店店主。
姜成龙,男,在我们东面临近乡定居,种地兼到粮食加工厂打工。
当然,还有十几个不太爱聊天的同学,我就不一一介绍了,你会发现他们总在抢红包的时候出现,或者发一个表情一个图片又没动静了,就是叫“潜水”的一拨人。
很多时候,新闻联播之后,我就应了某编辑的约稿,在噼里啪啦敲字了。可我的同学群就嘀嘀的响个不停,我就放了“免打扰模式”,可他们叫我几声不出来,就会在“小窗口”轮流叫我。他们说,有我一起聊才热闹。
是啊!我们似乎一进群里就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忆有趣的故事,接续当年的“恩怨”,找着各自的同桌,都在用童真感染着彼此。
若是又有同学进群,就会异常的兴奋,都在努力通过已知的途径拉更多的同学进来。
我从南方旅游回来的时候,陈红英又频频的打电话给我了,说她有个计划,要组织一个同学聚会,让我多多努力。
其实,我也想见见多年未谋面的同学了。
有一天,我下班开车在路上,陈红英给我打电话直接说:“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刘德华啊?还是周华健啊?你兴奋啥?”
“是咱班同学,尹桂香,她在我们小市场卖黑毛猪肉呢!我刚才去市场买菜,正在那挑肉皮呢,就听到边上那铺子后面两个人聊天,一个说她家是大甸子村的,我就一下子敏感了,这不是我老家吗?我凑过去问,你大甸子村几队的?她说一队的,你说我也没认出是她。我又问,你认识李雨涓不,她说那是我同学啊!哈哈!我说那也是我同学啊!我们俩都像是大傻子似的!”
“关键是你没有思想准备啊,谁能想到会偶遇那!”
“对啊!对啊!我和她聊半天呢!哪天我请他吃饭,你来陪一下呗!”
“不去,我怕她给我带猪肉。”
“美的你,人家那猪肉可比普通猪肉贵多了,她也是给别人打工,你还能要人家猪肉?”
“你有没有幽默细胞?我开玩笑的!你告诉她过段时间聚会的时候一起参加就完了!”
“嗯,是的,我和她说了聚会的事,她也挺高兴的呢?你们几个男生策划一下啊?就你最有号召力了!我指着你呢!”
其实,有时候,很多事情,你不用想,就会发生。且让你莫名兴奋。
六月的东北,夏苗疯长,大地是最有生机的时候。
周六上午接到徐文科电话的时候,我是真高兴的。他说,二利从广州回来了,约我晚上去吃饭。
从省城到文科所在的县城不到一百公里,我没开车,知道回去一定要喝酒的。我买了张火车票,回去的路上回忆起很多我们三在一起的童年故事。
我们三个人的爸爸原来是一个小学的同事,后来我爸和文科的爸爸去中学教书了,我和文科爸爸的私人关系极好,因为他是我的语文老师,我是他喜欢的会写作文的学生。
我们三个算是最好最好的同学,一起到初中毕业,后来上高中就不在一个学校了。其间和文科还偶有联系,和二利就一直没联系上,他也好多年不回东北了。
那天的酒,我们三个是从下午的五点一直喝到后半夜的凌晨三点。
后来,我向陈红英转述的时候,她一直不信,说,“你们这得喝多少酒啊?”
我自己也不记得喝了多少酒,只记得从第一家酒店出来的时候,在路口刚要转身,就看到彼此眼神里的不舍,于是说,去唱歌。歌是请来的小妹妹唱的,我们三,只是坐在那聊天喝酒。到零点,酒喝没了,人也摇晃了,下楼要说拜拜的时候,觉得还要回味一下当年路边摊的感受,于是,打车找没关门的烧烤店,接着再喝,再聊曾经的难忘记忆。
陈红英说“知道你们三个,小学时就天天腻在一起,你们三还是班里学习最好的,像亲兄弟一样。”
我告诉她,“那时候,我们比亲兄弟还要好,三年级的时候,在学校后沟子边儿,捡了个废灯泡,打碎了,用玻璃碴子把自己的手指割破,让血流到一起去,是效仿桃园三结义。我花一毛钱买七块糖要给文科三块半。二利家的樱桃熟了,他是用火柴盒给我装来的。我被别的小孩儿欺负,是文科帮我出头的……总之,我们之间的故事太多又太琐碎。在当时看来很平常的小事,多年以后回头看,无不包含了我们深深的友爱。”
记得有一次我偷听到爸和妈的聊天,妈说“我看远波他们三个好像是同性恋。”
我当时想:同什么姓恋?我们三个的姓也不一样。(多年以后,我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儿子听,他笑喷了。)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陈红英听了却没有笑,她说“你们三个喝酒那次叫上我好了。”
我当时想,“你算哪颗葱啊?还要插在我们三之间?”但是,我没说出口。
聚会的事,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我原来的想法是在我们当年上学的小学校聚会。然后去镇上的饭店吃饭。我觉得那样更亲近土地,亲近我们童年的记忆。但是,有几个爱喝酒的不同意,说,镇上的饭店没啥吃的,环境也不好。最后,地点就选在文科所在的县城,我责成文科和书鹤在县城选一家离客运站不远又有档次的酒店,定个二十人的包间。然后,在群里定下,每个人二百元酒席标准。
就在聚会前,另一件事我要提一下,毛之雅的女儿病了,在我们的省医院住院。我是听陈红英说的。她和之雅是表姐妹,上学的时候加上之敏,她们几个天天一起走,关系也很好!
之敏的女儿是白血病,这消息让我挺揪心的。陈红英去探望的那天我没空,就说,你先捎五百块钱给之雅,之后我微信转给你。
说实话,我是怕之雅顶不住这压力的。这病谁都知道会多难治会花多少钱,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况且,挺陈红英说,之雅也不上班,在家职业玩麻将,她老公跑物流。
过几天,说是病情有好转的时候,我还是去看望之雅的女儿了。
那孩子挺乐观的,才上大二,挺清秀的女孩儿,化疗没了头发,在隔离间,挺寂寞的样子。我鼓励她,她还会笑。只是一直趴着,让人心疼。
之雅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消沉,她说,“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你是重感情的人。”
其实,对之雅,我是印象极好的,她在班级的女生里是学习最好的一个,她爸的我们大队部的会计,有点文化,也想把孩子培养成人,在我们那个年代,有份在城里的工作,脱离地垄沟就是最朴素的理想了。
之雅没有读完初中就辍学了,我问她原因,她说:上初三的时候,小甸子村我们班的女生就没有二三个了,她也还是想考出去的,学习也刻苦,成绩也不错,九月份开学没几天,她上学路上从玉米地里突然蹿出一只大狗,把一边走路一边背政治的她惊吓到了。
于是,之雅说,“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没法集中精力复习,再加之视力出现明显下降,就慢慢失了学习的兴趣,无奈退学。”
我很为她可惜,若正常发展,我相信她会考出去的。
后来,她早早嫁人,几年后,有点积蓄,在县城买了房,却不想在孩子上大二的时候,因为一个感冒后的持续低烧,检查出白血病。要视三次化疗后的结果,看看要不要骨髓移植。
那个下午,之雅安静的讲她的故事。我像一个哥哥和她一起透过二十四层楼的窗,看远处的车流和人流。
之雅说,在病房里,有个同学来陪你看夕阳的感觉真好!
可能,这个世界上的奇迹都是留给善良人的——第四个疗程后,之雅孩子的身体指标符合出院条件了。
之雅告诉我这个消息时候,我说,聚会适时举行。我和文科确定好酒店后,在同学群里发布了聚会时间和地点,同学们也很兴奋,都期待着这次二十多年后的同学会。
我记得那是一个周六,早上,我去文具店,买了二十条红领巾。张竹风开嘀嘀车的便利就不用我驾驶了,接上陈红英,直奔县城。
百公里很快就到,当熟识或者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你会一一和他们二十年前留在你记忆里的那个孩子形象去对照:男生无非是高了,胖了,秃顶了。而女生的变化就太大了:你很难把一个中年妇女和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在头脑中重合或者叠加。
做为班长,小学时候天天点名,我清楚记得每个人的名字。也记得他们小时候的模样。可是,今天,我真的不敢说,把站在你对面拉着你手的人和某一个名字精准对接上!
岁月让一切都改名了它最初的样子,包括相貌也包括心态吧!
但是,我承认那份同学间的热情真的还在。很快,就三三两两的聚堆聊开了,不时有笑声爆响。
中午,要开餐的时候,我宣布:“尽量找自己当年的同桌,挨着坐好!”
好家伙,立刻就炸开了一样,有叫对的,有叫差的,有忘记的,有不承认的好个热闹。
当我把红领巾每个人发一条,佩戴好拍照的时候,几个心思细腻的女生眼里似乎湿润了,她们说:“远波,你是我们永远的班长!”
这场合,吃什么菜不重要,喝酒才重要!
是啊!酒在某些时候,是表达情感的媒介。
在第一轮每个人提酒之后,姜六子的小脸就红扑扑的了。他大叫:班长,接下来怎么喝?
我说:“这样,从我这开始,轮流讲一件在我们班上给你留下印象最深的一件事,说的逗乐,你不喝,大家喝,反之,自己喝!”
他们鼓掌表示同意。
我开始:“二年级的时候,中午,我和同桌夏新去他家喝水。正好收音机里讲评书《岳飞传》我就听上瘾了。夏新那臭小子自己回班了,我听完两节评书回来,都快放学了,咱们班王平老师一直在教室房东头儿等我,那是一个初春,我看老师在风里都冻的发抖了,她什么也没说,就说去你爸那吧!那时候我爸还没去中学呢?好么!这顿胖揍啊……”
他们没等我说完,就拍手爆笑,喊着,揍的好!
下一个文科讲:“四年级那个夏天,二利穿了个新的白色短裤,站在咱们班西面的半截墙头上给我做鬼脸,说我追不上他,我说给你杏子吃,他就信了,傻站在那等,我绕到他后面,突然把他的短裤给拉到脚跟儿,哈哈,二利的屁股真白啊!但是,裆里那东西可能被正面走过来的刘红看到了?是不是刘红?”
这个太劲爆了!刘红羞得脸都发紫了。她一边怒吼:“我啥也没看到!”一边站起来绕到文科身后,抡起小拳头就开打。大家笑的前仰后合。
隔了好几个座位的二利也不知道怎么辩解好了,就朗声道,“徐文科,你小子,记不记得,有一回咱俩去我家西院偷桃子,你损不损,那桃子才指甲盖那么大,你就去摘,我给你在院墙外‘打眼儿’。结果让人家放狗给你咬了,你屁股上是不是有狗牙印?”
“对,那狗咋不咬死他,让他瞎说!”刘红好像很解恨的样子,她说,“文科子你小时候,老能惹事了,我们四队的几个女生在放学的时候,是不是没少往你身上丢土咔垃?”
“是的,我承认!但是你们咋不打和我一起走的远波呢?是不是有啥意思?”
呕!又是一阵哄笑。
张竹风讲一个,他说:“四年级,咱们去镇里开十二校运动会。你们都是家里给钱买吃的,我家里穷,没给我钱,我是咱班唯一一个带饭盒的,我记得是小米饭和土豆丝炒韭菜。中午饭的时候,是远波班长用两根麻花换走了我的盒饭,那一天,我吃了这一生中最香的两根麻花。”
他站起来,向我鞠躬:“谢谢班长!你们不用喝,我干了!”
我也站起来,也干掉杯里的酒说:“没有这事,他瞎编的,谁有真事?讲一个!”
李辉说,“我讲个真事,咱们三年级的徐老师,就是文科他堂叔,有一回我疯玩把他的教鞭给整折了,他笑呵呵的说,没事啊,再给我修理根结实点的,我那个实惠啊!掰了根比大拇指还粗的榆树树叉子,去了小细叉扒了皮直溜溜的给拿回来,他抄起来就抽我,把新教鞭又打折了,说,‘你再给我弄一根去……’。”
哈哈!该!大家异口同声:班里谁有你皮啊?打的轻!
坐他旁边的高尚杰是一个稳重的小女生,她说“我就记得二年级快结束的时候,咱们的王平老师随军去北京了,她最后一次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说‘以后她就不教我们了,让我们都好好学习,将来去北京找她,做一个有理想,有事业的人……’然后,我们都舍不得她,全班同学都趴桌子呜呜哭了!”
是的,是的,都附和,那是我们遇到的最好的老师了,虽然只教了我们两年。大家仿佛又沉浸在多年以前的那节课上……
“行了,行了,整点高兴的事!”姜六子叫道,他是有大名的,但是,大家都叫他姜六子。这小子是班里个子最高的,也叫姜竹竿儿。
他笑嘻嘻的说“三年级,有一回,咱们班整男女生同桌。我和毛之敏,大敏子同桌,其实我两家都是五队的还有点偏亲,可是那时候不咋说话。我看她也不理我啊,就坐在长条板凳的一个边儿,我就突然站起来,哈哈,凳子跟着就撅起来,大敏子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还没等他说完,大敏子就装做生气的说“你个死六子,你还有好心眼子,今天我给大家揭个秘,当年,往女生文具盒里放虫子的就是姜六子!你个坏东西,在门上拴拉爆的也是你干的!”
“好啊!坏东西,今天我们可找到主了!报仇!”几个女生群起而攻之,大喊“喝酒,喝酒。”
姜六子一看也没招了,只好喝酒,一杯下去,女生又给倒上,姜六子耍赖不喝,几个女生上去给摁住,又灌了一杯,才愤愤然的罢休。
姜六子小酒劲上来了,大喊:在大甸子村还是小甸子屯,你们打听打听,谁不认识我姜六子?谁不给我面子?谁敢灌我酒?但是今天,我服,我服啊!我不服男生,我就服女生!”
蔫蔫的高尚杰一向不爱说话,突然就蹦出一句:“你扶哪个女生啊?哪个女生也不让你扶啊!”
听明白的大伙儿又是哄笑!
姜六子晃着大长脖子说“不是吹,我不缺女人缘,和你们说没啥,我都当姥爷了,我四个闺女,一个儿子,咋的?牛不牛?你们谁能比过我?没有儿子不行,我就生,就要儿子,五个孩子,牛不牛?”
他有点兴奋,突然,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你这五个是家里的,外面是不是还‘拉拉’两个啊?”
哦!哦!‘拉拉’这个词一出来,就没有一个不乐趴下的。就连我都乐出了眼泪。女生们更是抱在一起,乐的要抽了。
在东北,‘拉拉’的土话意思是说,不敬业的母鸡把蛋随便下到了外面,而不是主人的鸡窝里,就叫‘拉拉蛋’。
姜六子似乎被战败了一样,不说话了,指着张竹风叫“你把餐桌转转,烧鸡就放你鼻子底下啊?我还想吃呢?你给我转过来!”
张竹风也不示弱:“这么多年,你家在我后院,尽欺负我了,今天,咱同学都在这儿,你不好使啊?是不是班长?”
没等我回答,文科就说“要是从我姥姥家那面论,我得管姜六子叫六舅的,但是今天没那规矩了,都是同学,就叫你六子你也得答应!对不对?同学们。”
“叫屁六舅啊,叫六姨,六姐,六妹都行。”李辉一向的顽皮。
众人也七嘴八舌的议论,到最后的结果是姜六子的微信名字换成了“拉拉蛋的六姨。”
至此,气氛达到最高潮!无比的开心和快乐!那种肆无忌惮的笑,那种纯粹是好笑才笑的互相感染,一直用高分贝的声音表达着,甚至常常要捂住震疼了的肚皮!
开始,还有点矜持的女生也放开了,最初说不会喝酒的也抢着酒瓶子除了给别人倒酒也给自己添杯了!
后半段的时候,陈红英尤其激动,看得出她酒量不行,可是,她像一个战士,她说“今天就是我喝多了,失态了,我也不在意,因为我太高兴了,我只有小学毕业,我以前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我第一次体会这么美妙的聚会场景,让我醉一次都乐意,来,来,来,都给我举杯,我敬你们,我干,你们不能随意!”
于是,大家站起来,一起干杯!
之后,手拉手,一起唱《让我们荡起双桨》一遍又一遍……
酒后,我告诉陈红英,不要收毛之雅的一百元,她说,“我懂。”
之后的几天,同学群异常的活跃,大家余兴未消的谈论着聚会时的小花絮,一个大宗旨就是,我的这些小学同学大多没上过初中,或上初中也没几天,只有我们铁哥三上过高中,所以,他们对同学聚会是新感受,觉得很开心。
大家也积极的联络能拉进群来的同学,尽管可能在不同的城市或不同的村庄。
不久,就又陆续进来几个同学,有我坐了一天同桌的女生高小兰。她还是那么伶牙俐齿的脾气火爆的样子,对于同学开的玩笑她坚决怒怼,也是一个乐子。而张竹风的堂弟张竹立进群没说几句话就退群了,得到的反馈是:他老婆不让在这里混!也是有点遗憾和无奈了。
当然,也有被踢出群的,尹桂香的堂哥是升初中考试语文不及格在五年级蹲我们班的。他在市内的装潢市场做水暖工,有活儿的时候就干几天,挣了钱就喝酒,喝了酒就在群里醉话连篇的扯犊子。有时候开玩笑也没个深浅还脏话乱飞。
陈红英在微信小窗口和我说,二利让她把老尹踢出群去,说他太烦人。
我的建议是都是同学,踢出去不好,再说还有尹桂香的面子要照顾呢?不喜欢可以不搭理他,让他自己闹两天独角戏也就消停了。
可是,二利很坚决,说老尹不踢出去,他退群。
我说,我不发表意见!
几天后,老尹就不在群里了。我感觉像少了好几个人似的,有点清静了。
可是,很快,在我下班的时候,群里的红包雨就哗哗的落下。当然,这是最能调动群里互动的方式。
我一看,是进来一个新人,网名叫“璀璨”,人头像是一片薰衣草庄园的风景图。好家伙!她是不停的发红包,而且都是大红包,抢到的同学回赠作揖致谢的“表情”。
这土豪是谁啊?我看了两眼,没来得及抢红包呢,就有个饭局要应付。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微信里有添加好友的提示,“璀璨”留言说,我是欺负过你的一队女生。
我回忆了一下,一队的几个女生到是都记得名字。说心里话,没有给我留下太好的印象,不是说长的没太漂亮的,而是她们脾气都不太好,因为那几个女生和我是一个值日组,男生就我和夏新两个人。她们也不扫除,就让我和夏新干活儿,我当时是敢怒不敢言啊!因为那几个女生很团结,群起而攻挺可怕的。
我好像听陈红英说过,有个高个子的一队女生也在省城,是卖灯饰的。
我回她微信问,你是媛媛同学吧?
没有回复,两天后,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一开口就是辽南那儿带着海风的韵味:“远波班长,猜猜‘璀璨’是谁?”
我说,“就你们一队那几个大美女,哪个都是我的恶梦!”
她就哈哈大笑:“你小学的时候,长的太小了,男生里最矮的就是你,不欺负你欺负谁啊?”
然后,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自己忍不住又大笑,笑够了说:“班长,真不容易,这么多年,我们又联系上了,我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沟通了呢!我不是媛媛啊!我是李雨涓,你记得我不?”
“啊,记得,梳着荷叶头儿,大眼睛,圆脸,个子不太高,运动会上跑长跑,小脸通红,脾气不太好,人称‘小辣椒’的便是吧?”
“啊!你记得这么清楚!你真是我的好班长啊!”
“必须的啊!因为你们是我永远的同学啊!你怎么说话变味儿了呢?普通话说的不行啊!”
雨涓说了下她的大概经历:初二没念完,她妈妈重病,他是长女,就辍学回家帮着种地和服侍老妈,一年后,进城打工,做了一名流水线上的缝纫女工,条件稍好,就把父母接到辽宁的一个海边城市,她也嫁人生子,现在是一家外资服装厂的厂长。目前,人在马来西亚的分厂,检查生产状况。
我说“你挺有出息啊?是同学里做的最成功的了!”
她叹了口气说:“我付出的努力可能是你不曾经历的,但是,我更羡慕你,上了大学,留城工作,是比较完整的人生!”
其实,每个人都不会随随便便成功!
她说“真的好想你们啊!这么多年了,一个人飘在外面打拼,遇到无数的困难,委屈,郁闷,迷惑,真的没有人可以倾诉,就去海边走走,这下好了,有了你们,我好像找到家的孩子一样。我回家了——”
她在电话里很大声!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她:“是谁把你找到的?”
她有点幽怨的说:“班长,你也不找我!是陈红英,通过我在老家的二姨找到我的,你呀,不够意思。”
我能怎么回答,只能尴尬的傻笑一下。
她说,“不打扰你了,等我几个月后回国,去见你们。”
好吧,可能她一个人呆在呆在马来西亚也着实寂寞,再加上我的那些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同学也想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他们在群里聊的相当火热了。往往我小班的时候会看到有几千条的未读消息。都是李雨涓和他们的聊天记录,间或大马的风景照片。
我是去过新马泰的还没什么新奇的,我农村种地的那帮同学就问个没完没了。还有提出回国给捎带点好吃的。哈哈!觉得有点挺好笑的。
转眼到九月的时候,东北农村进入了最好的时候,瓜果飘香,鱼肥草美啊!
我是真的想去吃大锅炖了。在群里说“谁家有方便地方,周末去吃‘一锅出’。”
李辉回复说,我家宽敞,但是我在外地盖楼呢?回不去啊!
姜六子说,我家四间大瓦房,也有地方,但是我做不了主啊!我媳妇不一定同意在我家祸祸啊!
“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玩意!”大敏子说“我真诚的邀请同学们来我家做客,我亲自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好!下面一溜鼓掌的图片……
于是,在那个周末,开滴滴打车的竹风停了一天工,拉上我和陈红英一起回村了。
路过县城,我去农贸市场割了猪肉,买了几条大鲶鱼。正好二利也开车拉着文科和刘红以及做物流的另一个女生唐丽也赶来和我汇合。
我们到大敏子家的时候,她已经把玉米,茄子,南瓜和土豆都烀好了!锅里的小江鱼是昨夜在河里下网现捕来的,小笨鸡是自己家正下蛋的那只。
虽然我是农村长大的,但是毕竟在城里生活二十多年了。面对这熟悉的农家小院,那些对土地的亲切和对乡村的记忆又泛滥了。
我第一个冲进她家的菜园子,通红的西红柿,鲜嫩的小黄瓜,摘下来就往嘴里塞。
陈红英喊我:“你是土匪啊?进来就开吃!不拿过来洗一洗啊?”
我嘴里塞满了童年的味道,没功夫搭理她。
从农村来的姜六子背着手,撇着嘴说:“班长,你们城里人都过的啥日子啊?那破黄瓜我家都是喂猪的!”
大敏子提着烧火棍冲过来,“六姨啊,你放屁呢?大班长发的朋友圈你没看到啊,人家出国去几星级酒店?啥没吃过?你……你会说话不?滚后院给我抱捆柴禾去。”
姜六子,翻个白眼走了。
我是真不客气,在园子里溜开了: 甜菇娘也熟了,最多汁和香甜的时候;海棠也糖芯了;本地的123小苹果也正是采摘季。看到我没闲着嘴,文科他们几个也耐不住了,一起冲进不同的区域来扫荡。
大敏子的婆婆,站在院墙外,看着我们这群孩子样欢乐的中年人,美美的笑着,她说:“无论怎样,还是你们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好!实在,真诚,踏实。”
当我和她说,阿姨,给您添麻烦的时候。
她乐了,说“就喜欢你们来玩,看到你们,我也年轻了呢!”
那个下午,我们就用大海碗喝啤酒,就吃从园子里摘下来不洗的葱叶子和嫩黄瓜。
哎呀,所有在城市餐桌上的那些”破讲究全都抛弃了,就像回到我们的十二岁一样,姜六子和后来的张山甚至脱掉了短袖,光了上身就是灌酒。
我是真有点嫌我的胃小,吃了美食就没有喝啤酒的地方了!
那一天下午,真是我最放松,最愉悦的乡下之旅,没有之一。
而那晚上的同学群更是炸开了锅一样,去吃饭的不停的发着图片——美食和相聚的热烈刺激着没参加同学的羡慕嫉妒恨。
尤其那个在国外的大厂长,发了无数流泪和遗憾的表情。她说“我看着家乡饭包的图片,鲍鱼龙虾都没味儿了,口水就一直流啊!”
大伙儿就气她,“你就去麦当劳点一份素菜饭包呗!”
她就只好发流泪的表情。
一直闹到十二点多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她说“我是二利的老婆,你是远波吧?你们回农村聚会还没结束吗?是在那里不回来了吗?”
我一下蒙了?她怎么会有我的电话?我都没见过她,我说“你没打二利的手机吗?”
“打了,一直关机,我怕他喝酒开车不安全,就打扰你,问一下。”
我回想一下说:“我们是一起回来的,我已经早到省城了,按说他七点就回到县城了,可能和文科俩又找我们初中同学去打麻将了吧?你不用着急,回县城是肯定的了!”
我放下电话想,这小子,手机没电也应该和家里说一声啊!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晚上群里这么热烈,二利真的没在那里说话啊?看来是手机真的没电了,我还想着第二天早上打电话过去提醒他一下,好好给他老婆解释清楚,别因为一个聚会整出误会来。
可是第二天,不知道忙什么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那段时间,我正是玩心最重的时候,因为马上就秋天了,我的徒步群里总组织野外活动,我也喜欢夏末秋初的美景,总是想着爬山和漂流。
那个周六的早上,文科给我打电话说他岳父过七十大寿,让我回县城热闹一下的时候,我正在去河北野长城的路上。肯定是回不去了。
我随后给二利打了个电话,我说,“你去的时候给我稍点钱,我微信转给你。”
他似乎不是那么热心,轻描淡写的说:“我今天去不上,我回乡下我老叔家取点秋菜,没时间去参加他什么老岳父的生日。”
这理由还没有我去徒步在路上更充分,哎!好朋友还是多交流一些好吧,我想。
但是,接下来,我就觉得有点不够朋友了:文科电话里说,我初中一个女生想从我这里借点钱,不熟悉没好意思开口,让他做个中间人,说是有利息的。
开什么玩笑,第一我家我不管钱。第二,管钱的玩股票被套的牢牢的还想补仓呢?第三,那个女生我是听说在初中同学里借了跟多钱还没还清的!
我不明白我的好朋友文科怎么会揽这么个活儿给自己找麻烦呢?
当然,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文科嘴里说着没事,但心里一定会不高兴!
因为,我很快从另一个初中同学那里得到了验证:文科当群主建了个初中同学群,那里就没有拉我和二利进去!
幸好,我心大,也不去想这些事。因为,我感兴趣的事好多呢?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哪有功夫烦恼呢。
那天快下班的时候,陈红英给我打电话说:“班长,你天天忙啥啊?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从不给打电话,今天我心情不好,你请我吃个饭,行不?”
我说“正赶一篇稿子呢?哪天有空的行不?”
她说“不行!我在我家这条街的路口等你。”就挂了电话!
哎呀,啥时候这么无理了?我犹豫了一下,给竹风打电话说“来单位接我,带你参加个局子。”
我坐在竹风的车上时和他说:“你知道我为啥叫上你一起吃饭吗?”
他笑笑说:“你觉得光线不好,要一个灯泡呗!”
“你傻啊?要是有想法,躲你还来不及呢!我就是要避嫌,才叫上你的!”
他嘿嘿笑,似是而非的样子,好像他什么都懂的模样。
快到酒店的时候,突然,接到二利的电话,他说“你忙啥呢?我来省城的四S店保养车,你要是没事的话,找你喝点儿。”
“哎呀!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我正要去找咱同学喝点呢?我马上发一个位子给你,我在酒店等你!”
那晚上,我们四个在陈红英家不远的一个装修典雅的酒店吃的烤肉。
那时候,查酒驾在这个城市还是雷声大雨点小,二利喝了两杯白酒,最后还是要开车连夜回县城,我留不住他,就说:“你两个小时到家后,给我来个电话,免得惦记。”
他是应了的,倒后来也没打电话。第二天,我看他在同学群里又和几个女生斗嘴,就知道没事了,也就放心了。
很快就是十一小长假了,城里的当然要出去玩,可我乡下的同学却迎来了一年中最繁忙的秋收季。好几个在外打工的同学也返乡回来帮着秋收。
这一年的忙碌,就等着这十多天的劳动后,换回真金白银了,谁不甩开膀子干呢!
天天去邻居家蹭网的大敏子在群里消失了,用李辉的话说“一个人恨不得长八只手来抢收的季节,还有功夫上网?那是死鱼才犯的傻!”
姜六子也发一张在掰苞米的照片后,说“没时间扯犊子了!”
偏偏这时候,群里被膜拜的“大神”李雨涓说,她回国了。且近期要回老家和同学聚会。
最兴奋的是陈红英了,她群主的身份还是有号召力的。她明显表达了超出一般同学的热情和期待。说要举行隆重一点的欢迎宴会。
最开始的提议是安排在省城,酒店会高档一些,娱乐会丰富一些,之后还可以去游园。
二利和文科明显不同意,理由是大多数同学都在县城或乡下,去县城聚会,是最合适的地点,但是,特别指明:和他俩住在县城无关!主要是给主宾李雨涓同学一个回到家乡的感觉。
好吧!接下来就是时间问题,在平衡了各种能参加同学的意见后,决定在十月下旬秋收完成后的那个周六。
这之前,李雨涓和我沟通了一下,说她酒量不好,尽量在酒桌上不要让她多喝酒。我说:“姜六子酒量好,让他替你喝呗!”
她说,“你别总开玩笑,你和二利必须保护好我,可别让我丢人!”
“你个大厂长,啥场合没见过?啥大人物没见过?同学聚会你紧张啥啊!”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聚会那天 ,她可真是让我有点意外!
我意外的不是她职业女性的外在: 包括衣着和化妆以及精干的气质。而是她的状态,她哪里有大厂长的气魄啊!分明是一个没见过世面害羞和胆怯的邻家女孩儿么!
我后来回忆一下,那天的气氛确实有点尴尬。包括我这样还算玲珑的人都没有尽兴,我不知道,李雨涓当时是出于怎样的考量,她找来了几个初中同学,甚至还有一个他初中闺蜜丈夫的朋友,虽然,那人我是认识的,但毕竟不是同学,有几个还不同班,而我没上过初中的几个小学同学就跟他们更不熟识了。
所以,这两拨人都没有放开了玩,哪里有我们第一次聚会时的欢乐气氛呢!
更可气的是,吃到中间,李雨涓还不知道因为什么业务出去了又半个多小时。她让二利开车去送,二利还一脸的不痛快。
我说,“让竹风送吧,他的技术我放心。”
李雨涓说,早上就是二利接站的,资料在他车里。
哎!那还墨迹啥啊?快去,快回啊?
大伙儿在他俩走后,喝的也不畅快。只有我左右都要照顾,频频的举杯。后来,李辉说他一直在查我喝掉的啤酒,是十一瓶。
喝酒倒可以,没醉就好!
可是,快结束的时候,我找文科和二利出来商量买单的事。我说“初中同学应该是李雨涓邀请来的,只占少数,大多是咱们小学同学,除去给接风的李厂长,就由小学同学来AA吧!”
文科说“不行,这次有好几个新加入的同学,是他通知来的,开始没有和他们说AA的事,人家以为是白吃来的,现在要收钱,人家怎么想?以后还能不能聚会了?”
这时候,陈红英去卫生间路过,看到我们三个在争论什么就走过来,我当她面说,“小学同学里,目前条件稍好的就咱们四个,这顿饭三千块钱够了,要不咱们四个均分了吧?”
陈红英和二利说行,文科说,“你们都不用管了,我昨天和李雨涓沟通好了的,由她来买单。”
“什么?哪里有这么玩的?人家是我们宴请的主宾。从国外飞回来,就是专门参加聚会的。怎么可以让她买单?况且是一个人请我们所有同学吃饭,还是在我们的地盘?”
我急眼了,“文科你干的什么事?”我质问!
他也瞪起了眼珠子:“是她要求我都请一些同学来的?我请来就够给面子的了?还收钱?那人家去吃自助餐好了?”
“什么歪理?为什么不事先说?”我大叫!
这时候,李雨涓和另一个同学从吧台那边走过来,说:“走,换一个地方去唱歌,初中的王河请客,他现在是我们那个乡中心校的校长呢!”
和她同来的那个女生悄悄告诉我,刚才她陪李雨涓去买完单了,花了两千六百块。
我心里闷闷的,觉得这事整的很不对。既然都这样了,我和谁发火儿去?
所以,到KTV包房不到五分钟,我就一个人出来了。我沿着中央大街慢慢走——这个小县城是我当年读高中的地方,三年的时光,都没有好好逛逛这个干净整洁的小城市。
我一直走,从三道街,一直晃荡到十道街,那里有一个新建的小公园,离我上学的高中很近了,当年这里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俗称“黄土坑”。
我踱进去,没有我当年来这儿背政治题时的荒凉和蛙鸣了。
李雨涓打电话问我在哪里,说等我回去唱歌呢?
我回她:“找我高中的初恋来叙旧。”
她笑笑,撂了电话。
我一直坐到天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或许就像这越发阴沉的天空吧!
我给竹风打了个电话,说:“来十道街的路口接我,我们回省城。”
他很快就到,我看车上就他一个人问:“陈红英不回去啊?”
他说,“不回,她明天回大甸子她妈家。”
他问我为什么没回去唱歌?我只说出去办事了。有些事,不想和他说。没用。
我后来和李雨涓电话里解释过这件事,她说“你不要因为谁花钱请吃饭的事耿耿于怀了,确实是文科说过,由我买单的。能见到这么多同学,就很高兴了,至于谁请谁,不重要啊!”
我觉得这人还是有气度的,不愧是大厂长!
不过,她说“我还是有个困惑的,陈红英三翻五次的游说我和她一起做直销,说我很适合做直销,未来前程一片光明,比我做厂长要有利的多,还可以世袭给我的孩子……你说,我忙的不可开交,哪里有功夫做什么直销。可是,她天天给你打电话,或发微信,真是——哎!”
我能怎么说呢?只能告诉她有些事情自己解决!
可是,说真心话,我对陈红英是有点意见的。这不是我从一个同学那里得到的反馈了。之雅也在微信里和我私聊过,说陈红英找她几次做直销不去,就在几个女生里散布她的诸多不是。还说拿了她的产品不给钱的话。
我是在私下里劝过大家多给她一些宽容的,毕竟她就是做了那么一份要不断扩大和发展下线的工作么!
于是,就有传闻说我和陈红英可能有点暧昧的话。就连我最好的朋友文科,也在群里半开玩笑的说“红英是班长身边的同学啊!”然后进一步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居住最近的同学!别的女生都不和班长同城啊!你们别瞎想!”
简直是越描越黑的节奏!
我本人倒是不在意的,只是红英在群里和文科斗的挺凶。还有姜六子,李辉等不怕事大,扇风点火的人。他们好像不找点好玩的事由,就没什么聊天的乐趣了似的。总是拿我和她开玩笑。
陈红英发私信给我说,你怎么不帮我!你去骂那几个臭小子去!
我当没看见,不在群里回应,也不回陈红英的微信。有一天她急了,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正和我老婆逛公园。就故意说“什么事明天到我办公室说,现在开会呢!”
我老婆问我谁啊?我说是一个推销药品的。
我老婆说,“你和一个推销药品的人撒什么谎?你别给我玩猫腻啊?”
我说“你都说我是猫了,我还能斗过你这只老虎么?”我老婆属虎。自我感觉也是个大王!
她笑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上次你拿回的两桶牙膏挺好的,哪买的,快用完了,你再买两盒回来呗!”
我应着,心想,你可是会用!那是陈红英强让我留的她们直销的新产品,比普通牙膏贵十倍,能不好吗?
但是,我没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表弟的化妆品店也代卖这个牌子的牙膏,他说过,可以给我六折拿货。而陈红英说,她们的产品的不打折的。我心想:哼!谁的钱都挣,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十一月份后,东北进入萧条的冬季。在外做建筑类工种的男同学陆续回村了。除了打个小麻将就是喝酒。
于是,他们就在同学群里撩扯我说,“班长,你费心巴力的考出去有什么好?是不是不能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是不是不能天天打麻将?还不能上河里冬捕胖头鱼?”
我只能说羡慕啊!乡下真的有乡下的好!
他们就蹿达说,聚会啊!还要聚会!要好好的喝酒!没酒量的赶紧练!这回要大喝,要公平的喝。怕喝趴下的赶紧找自己的帮手。
大敏子就第一个说:“那我就坐远波班长的右面,让班长替我挡酒。”
文科立刻回应,“你坐左边吧!右边是留给红英坐的!”
呕!呕!跟下来一排怪异的小表情。他们好像用这些小图片,表达着心照不宣的认同。
大敏子还傻傻的跟真事儿似的争取着,“不行,我就坐右边,是我先说的!”
然后,就有人发用榔头敲头的图片给她,意思是你真笨!
其实,后来证明,我也不聪明!
有一天,李雨涓打电话给我说,文科的儿子大学毕业半年了,没找到什么适合的工作,要到她的服装厂去做她这个总经理的助理,然后锻炼两年后,去某个分厂做管理。
我说,好啊!你安排吧!
李雨涓说班长啊!你别逗我了!徐文科不只一次给我打电话说这件事了!好像他儿子的工作我必须这么安排似的!你说,这多不现实啊!他儿子是学工程机械的,和我的服装厂八杆子打不着啊?愁死我了。你能替我解释一下吗?
还没等我替她解释,文科的电话就先打进来了,不用说也知道,主题肯定是他儿子的事,人家文科是带着气来的:“远波你说有没有雨涓这样的同学,不讲究,都是一样的同学,不一样的待遇,她把二利子安排在她哈尔滨的分厂了,直接认命副厂长,年薪二十万。我就让我儿子做她助理,在她身边学管理,你给一万的月薪就行,可是她没同意!啊!什么玩意?你能干出来这么不平等的事吗?还能不能做同学了?你一会儿给她打电话,把这事给我落实了,哥们,咱俩什么关系,一块糖掰两瓣的情意,你给她点压力,这事安排完了,回来请你吃烤毛蛋!”
还没等我说什么呢,那边电话撂了。我的乖乖,我怎么做?
有些事情,你不做,可能是最好的办法呢!
没多久,张山就电话通知我说他儿子结婚,让我去参加婚礼。
按说,这种事可去可不去的,二十多年了,没有联系,是在大敏子家吃秋菜那次,他是顺路赶上的,在一起喝了两杯酒他还早退了,说是给邻居帮工盖猪圈。用竹风的话说“邻居猪圈比二十多年的同学情谊还重要呗!”
等后来李雨涓回来聚会那次,他是没有参加的。这现在有事了,想着通知大家了!
我的想法倒是简单,无论怎样,能聚上就是缘分呗!那就向前看呗。
乡下办婚礼可不看星期几的,人家看的是阴历。
我请了假,给陈红英打电话说去喝喜酒。她说我有个推介会,去不了,钱让她妈妈就捎去了,一个村的。我只好约了竹风,我自己路上多没意思啊。
我们到小甸子村的时候,已经来了好几个同学了!都是附近村屯那几个还是农民的同学。后来,之雅也过来了,她爸家就在后院,她从县城回娘家好几天了,说,专门等着这次聚会呢!
离中午开饭还早,我们就去之雅爸爸家做客。一屋子里还有新约来的同学,叙叙旧还真是觉得亲切。
快吃饭的时候,文科和二利几乎同时开车赶来了。可是,昨天我分别问过的,他俩都说不来。而且跟二利同车来的还有李雨涓。
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离开这个村子二十多年了的大厂长明显的有些激动。她说,刚才路过我们的小学校原址,那里已经是民宅了,她家的老房舍那也盖了新砖房。变化还是挺大的!
喝酒的时候,她眼里泛着湿润。我想:她一定有太多的感慨吧!所谓游子,我还不算,毕竟我这边好有亲属,会偶然一两年回来一次看看。而她,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孩子,打拼到这么大个厂长,也真难为她了。
我是能理解她的心情的,尽管我看她也强装着微笑,但很假!
张山席间来添酒,表达欢迎和感谢。这是喜酒,都会喝的。但是,李雨涓却悄悄的还是满杯放下了!这种场合,一般没人会计较,又不是单纯的酒局子。
文科第一个不干了,站起来,指着李雨涓的杯子,面无表情:“咋的啊?啥酒都可以不喝,这酒必须喝啊!”
李雨涓用手挡住杯子,“我本来就没酒量,你们知道的,今天,来的时候,路况不好,晃悠晕车了,很难受,别让我喝了!”
坐她旁边的大敏子附和:“行,不能喝别喝,晕车是难受呢!”
“不行,大敏子说话不好使!张山敬的酒都不喝,那今天的酒还能喝了吗?咋的?你厂长做的在大,在这场合是不是都一样的同学?咋的,不给张山的面子啊?他是种地的你瞧不起啊?瞧不起你别来啊!”
这话说的,可就有点过了。明显带有个人的情绪在里面。我知道是关于他儿子工作的事。可是,别的同学不知道啊,你这让李雨涓怎么下台?
做为班长,还是他最好的玩伴,我还是合适的调停人的。
我也站起来,和文科对视一下,他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还没等我开口,他先做了一个让我坐下的手势,抢着说“远波,你是我文科前半生最好的朋友,我们光屁股长大的,我敬重你。但是,今天你只管喝酒,我也只管喝酒,我们就为了喝酒来的,不然来干嘛的?你坐下,你要是还想喝酒就坐下,你懂我不?”
我能说什么?我太了解他了,这是脾气上来了!他必须要耍下去了,他就是为这个站起来的。就像点燃的战火,我参不参与都是要爆发的!
我还想用眼神示意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看我了。两手叉腰,目光凌厉的盯着李雨涓。
李雨涓也不抬头,似乎做错事的孩子。
李辉想打破沉默的僵局说:“我替我妹妹喝这杯酒行不行?”
文科“呵呵”两声:“你算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哥哥?你都替喝啊?我管你叫一句哥呗?”
李辉立刻也瘪茄子了!
沉寂,十几个人的大圆桌像安静的考场一样。我们都坐着,文科叉腰站着。而和我们鲜明对比的邻屋却吃喝得热烈着。
我想着怎么收场的时候,二利站起来,尴尬的笑一下,说:“我闺女下午有个家长会,我先回县城了,你们慢慢喝。”
他转身就走,这让大家有些意外。
到门口他半转身,说“李雨涓,你不坐我车回去吗?”
“我坐远波的车,你先走吧。”李雨涓说。
我立刻叫住二利,“还是你带她回去,我一会儿去我姥姨家取点粘豆包,可能明天一早回城!你们走吧!”
我没有挽留,是不想看到可能会发生的更难看的事。
其他同学起身去门外送二利和雨涓了。我没动,文科也没动。
他气呼呼的给自己倒上一杯,扬脖干了,又倒一杯,刚要喝,我喊他“过来!”
他端着酒杯,坐我旁边。我说“你臭脾气能不能改改?”
他哼一声,不说话,把手里的酒干掉。
我转移话题说:“听说前一段你爸病了?怎么没去找我,在省医院给找个专家会诊一下。”
“就是脑梗,在县医院就看了,打了一个疗程针,现在能自己溜达了。慢慢康复吧!”
我点头:“平时你给弄点小药,溜着点儿,别二次复发,还是没大事儿的。”
“嗯,我爸总会说起你,说你俩聊天对撇子。比我强,他也不咋和我说话。”
“抽空我去看看他,说真的,我还想以他为原型写篇小说呢?”
文科用怀疑的眼神看我:“他能写出来什么小说,扯淡!”
“你个搞政治的,能懂用文学的角度看人吗?你呀!哪天有空我和老爷子聊聊去,肯定能挖出点东西来……”
我俩聊天的时候,同学们陆续的回屋来了,文科似乎也消了无名火。大伙又不咸不淡的喝了一会儿。
返城的路上,竹风替我开车,我一直想着文科爸爸——我的初中语文老师的故事。真的,能写一篇小说的。
突然,接到文科的电话,说“刚才在张山家的酒桌上,是有点唐突了,整的不欢而散。我马上安排一桌,在县城的五道街,咱们撸串子,你电话给二利和李雨涓,我再叫上县城的刘红和之雅,我们一起再喝点儿。”
这明显是有化解和调和的意味,早知道,你刚才闹什么呢?
虽然,我的车已经过了县城在回省城的高速路上了,我也不可能回去了。但是,我还是给雨涓打了个电话。
她有点意外,开始说可以去,但听说我回省城不去喝酒,又反悔说“你不去我也不去!”
我说,你和二利去呗!
她立刻回我,“你不要给二利电话了,他一定不会去的?”
我瞬间有些胡疑,心想:你怎么就替二利做了决定呢?
竹风很老实的一个人,似乎也看出了点什么端倪说:“我发现有点情况,文科和二利似乎有什么矛盾了,他俩今天都没说话。”
这是我没有注意的,我甚至不太相信竹风的观察是真的!
我给二利电话,问“你在哪?”
他随口说在公园,但是,很快就又改口说,啊,从公园回家了!
我说“文科约你一会儿去喝酒。”
他说“你都不去,我去干啥?”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去的?”
他一下觉得有漏洞了,吱呜了一下说“我才你这个点儿,已经回省城了吧?”
我不追究他,问“你和文科怎么了?”
他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大前天我和他吵架了。就是在咱们初中那个同学老周家玩麻将,因为抓错一张牌,诈和的事。我俩吵了起来,也就四十块钱的事,他还把麻将桌给掀翻了,差一点儿没动手。”
“你俩可真出息!”
“远波,我跟你说,他发火的根源不是在玩麻将,包括今天喝酒整事儿。”
“啥事?”我装作不知道,想看看他说不说。
“你别问了,以后再和你说吧,我忙一会儿啊。”
“干嘛?不给你闺女开家长会了?”
哦!哦!他似乎想起了刚才酒桌上的这个假借口。没解释什么,就挂了电话。
我似乎有种预感,对竹风说“看吧,早晚要出事!”
当然,我一定是不希望出事的!可有些事不是按照我的意愿来发展的啊!
那天的巧合仅仅两盒牙膏的事。我虽然知道陈红英卖我的牙膏稍贵一点,但是,我还是不敢违背老婆大人的命令不给她买回来用啊!再说也没贵几块钱。
竹风,还真是帮了我不少忙,反正他开网约车天天在城里转悠,有点什么活儿,我就让他顺路给我办了。
陈红英的直营店和我正好在城市的两端,为了两盒牙膏,不够我油钱的。我让竹风顺路的时候,去给我捎回来。
偏巧他去的时候,看到二利也在陈红英的店里。他想也没想,就拍了个三人的合影发在了同学群里,还@我说,要不要过去吃午饭。
就这张照片惹祸了!
首先是半个小时后,陈红英打电话给我,开口就质问说:“你让那张傻子来取货,为什么不事先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我还蒙了一下:谁是“”张傻子”啊?啊!说取货的张竹风啊!
我还不明白他哪里“傻了”?就笨笨的问“咋的?他叫我吃饭你不愿意啊?”
陈红英明显是语气不对:“我踢他了啊!”
她匆忙挂了电话,我还以为她开什么玩笑?
后来,我才明白,她说的“踢他了”是把竹风踢出了同学群。
可是,接下来的事,就不是“踢了他”就能捂得住的了!
李雨涓在十分钟后,给我电话:“远波,你和二利在一起吃饭吗?”
我如实说:“没有。”
她说:“远波,二利欺骗了我,他跟我请假说腊月初八回家给他妈妈去上坟,可是上坟怎么上到陈红英的店里去了?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还不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二利可能是有别的事,顺路到她的店里去了呗!回去你再好好问问呗!”
“班长,你傻啊?你知不知道他妈的坟在哪儿?在咱们老家大甸子村的后山上。他南辕北辙的跑你们省城干什么?而且,去了还不通知你,你用膝盖也能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看来,我和他媳妇的猜测是对的!”
我能说什么?我怎么替他解释或者撒谎?这事来的太突然啊?
我只能说:“别瞎想,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实总归是要以真面目示人的!无论你如何惊讶或者如何惋惜——
真正的谜底,在一个多月后全面解开,那时候,正月十五还不到。按农村话说,年还没有过完呢!
那天早上,我刚开完早会。李雨涓在微信上给我留言:班长,找一个单独的房间,五分钟后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她一定有事,不然不会这么说。我和同事说一声,下楼到开水间。这个点儿,那很安静。
接起李雨涓的电话,她没有说话,只听到她在哭,由开始声音不大,明显压抑到后来的嚎啕大哭,我盯着手机屏幕上时间的变化,足足有七分钟,她才断断续续的说“远波,你在吗?你能救救我吗?我不想活了……”
我轻声说,“还想哭吗?想哭就接着哭,我在,哭完了,把你的委屈写在纸上,然后撕掉!听到没……”
她真听话,又大声的哭,我能感觉到那哭声里似乎有太多的委屈或者无奈。
又过了几分钟,她说“班长,我原来想给你打完这个电话就去吃安眠药死了的!你刚才说,要我把委屈写出来,我给你说,那不是委屈,是我的尊严和名声啊!”
“雨涓,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和我说。若是你不想说,就一定要埋在心里。我相信你:一个这么大集体的总经理,内心一定是强大的!你应该知道该如何调节自己的负面情绪。”
她又哭,过一会儿说:“班长,我扛不住了,我要疯了,我只想死,我只想死,你说怎么办啊?我不死,就会疯的,我真怕我会疯啊!我疯了是不是还不如死了好?班长,我怎么办……”
“你有没有好闺蜜,你找她去倾诉一下吧,好不好?”
“不行!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丢不起那个人啊!我只想死了算了!呜呜……”
我看这架势,就这么墨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这丫头不会是被哪个大客户或供应商潜规则了吧!哎!就她这也不年轻貌美的中年职业女性,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老头子有这兴趣呢!
最后,我只能说:“雨涓,你先哭一会儿,我把上午的工作完成了,你等我中午和你通完电话之后,你再自杀行吗?答应我!”
她“嗯”了一声,我立刻就挂了电话,走廊里我们科的小护士,在叫我的名字呢!
中午,还没等我走到食堂呢,雨涓的电话就来了,我一想还是别吃了,拐弯,进了单位后院的小花园。
她是不哭了,我问她你能不能把事情交代了?她声明:你必须给我保密,不会像任何一个人说起这件事。
我说:“那算了,你别说了,替人保守秘密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我还是不知道好了!”
她说“远波,你想让我疯掉吗?告诉你,我三四天没有睡过觉了,我不敢闭眼睛,也不敢关灯,更不敢想整个事件,更要命的事,我厂子里的事,我什么都处理不了了,我一直把自己关在宾馆里,你要我死?还是疯?”
“你在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打给我的,我会不会受牵连?”
“哎呀!班长,你还有心思看玩笑,我都啥样了?你见死不救啊?”
“别墨迹了,我还饿着呢?”
“那你保证给我保守秘密,然后,听完了不能骂我!嗯……骂我也行,你最好打我一顿才好呢!”
我不说话,我觉得她的铺垫应该是够了。狗血剧应该开始了。
她也似乎在整理情绪,过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你知道陈红英和二利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啊?”
“竹风发在群里的图片你知道吧?就这张图片,也让二利的老婆看到了,她没有声张,而是让她们的女儿破解了二利手机的密码,在那里找到了他们早就在一起了的证据。你知道吗?陈红英在他们的对话里管二利的闺女叫‘女儿’。二利老婆当着二利的面就给陈红英打电话了。陈红英承认她们在一起了,而且还说二利老婆对二利不好才使自己老公出轨的!她们两个对骂了好久……”
“你怎么知道的?”
“是二利老婆告诉我的!还说二利是我的手下,让我管一下,如果可能,再给陈红英打电话,告诉她别破坏别人的家庭,不然就去陈红英的店里去闹!让她身败名裂!”
“就这事啊?我还以为咋的了呢?你就慢慢和二利渗透一下呗!都四十几岁的人了,还扯啥蛋了,好好过日子得了?孩子都上高中了!”
雨涓,半天没说话,过一会儿,又嘤嘤的哭了。
“远波,我……我怀孕了,是二利的孩子,呜呜……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什么?你说什么?怀了二利的孩子?开什么玩笑?”
“真的!远波,两个月零十天了!现在有妊娠反应了,很难受!”
“雨涓,你混蛋啊!你不知道他的婚姻本来就风雨飘摇,还和陈红英有事,你在插一脚,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啊?玩游戏呢?你们把自己当什么?他是国王啊?你们一个个的往他身上扑?要不要脸啊?你这么大个厂长,你恶心不?你有廉耻不?你对得起二利老婆吗?你们一个个的?什么玩意!你是个什么玩意?”
我真的火气上来了!我和二利,再怎么说也是整个童年最好的玩伴,我们是一起慢慢长大的,是谈论着理想和未来看着日出一起走出农村横垄沟的孩子啊!
我希望他好!就像他希望我好一样。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家庭搞的一团糟吧?
我骂李雨涓,也想骂陈红英。这都是什么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怎么搞的三女挣一夫啊?这能有什么好结果啊?
李雨涓说:“远波,你骂我,在我的预料之中,我知道你会骂我,但是,请你听我说完所有的故事好吗?我必须说出来,不然,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先撇开陈红英,一会儿再说她,我给你讲我和二利的故事——我被拉进同学群的时候,你们已经聚会过了,我看到你们发的带红领巾的照片和聊天记录,真高兴坏了,那时候,我还一个人在马来西亚谈建分厂的事。每个寂寞的夜晚和同学们在群里扯一会儿,开个小玩笑,发个几元的小红包,是我最开心的事了,也是我最释放的时候。这时候,二利就开始和我私聊,开始也就是平常的问候一下什么的,慢慢的就聊到事业和家庭,他说了他的一些苦闷和伪装后的真实,我觉得他很贴心,加之我爸和他爸是好朋友圈,就觉得亲切,后来,他说他不幸福,主要是他老婆不让他出去工作,还控制他花钱,还天天说着要和他离婚的话。他在群里越活跃的说笑,他的内心就越寂寞。他还说,你们三个小时候最好的朋友,现在也是表面的表演,远波是省城的大医生还写小说,文科是县城的公务员。只有他回来后,还一直不工作,好像无所事事的游荡鬼。家庭上更是不幸,她老婆甚至不和他同床,只让他在沙发上睡,他天天夜里一根火腿肠两根黄瓜喝半斤白酒才能入睡。可是,他的痛苦却要在同学们那里隐藏,让大家以为他还是在南方开电子厂的那个老板呢!我真的很同情他,不停的开导他,鼓励他。有一天,他夜里不回家,在公园里坐到后半夜,说蚊子咬了后背一身大包,我都心疼的掉眼泪了……他说,我可以得到你的关爱么?像我早早去世的妈妈那样的爱!我心软了,我母爱泛滥了,我说让我做你心的港湾吧!我当时想着离的那么远,就在电话里,在虚拟里多给他一些温暖吧!哪里知道,他的好些话,都是他骗我的啊!他是一个十足的大骗子!我后来从他老婆那里得到的事实是,他是一个从来就不安分的人,处处沾花惹草,处处留情,当年,离开东北去广州,就是因为他和初恋的高中同学藕断丝连。后来取广州,他根本不是什么大老板,而是帮助他大舅哥管理厂子,也只有四十几个工人,后来,他和女工又传出花花事件,闹到不可开交,才又不得不回东北,其实孩子才上小学四年级,离在户口地高考还早着呢!回来后,他就和媳妇闹,不工作,还要吃的好,穿的好,还要买一辆二十多万的车,在这么一个小县城,你不上班,买个车干什么?接孩子上下学?那是多荒唐的借口?还不是用来泡妞方便?没事就去舞厅,就去打麻将,还和一个歌厅的女老板出去过夜,后来,他老婆又发现他和陈红英很暧昧,就一直闹离婚。而我问二利是不是和陈红英有一腿的时候,他却说‘陈红英是远波的情人。’我就真信了,因为,你真的是总开车拉陈红英一起回大甸子村或者县城啊!我真傻,二利拿他的龌龊事扣在你头上,我居然信了!我还鄙视过你,远波,我错了,我错的太大了!”
她停一下,她以为我一定会辩解什么或解释什么,但是,我没说话。
雨涓接着说:“等后来,我回国在哈尔滨建另一家分厂的时候,他就让他老婆给我打电话,来求我给他在厂子里谋个职位。我明明知道他对服装行业是门外汉,但还是利用手里的权利,让他做了个副厂长,我原想在我身边好好带一下,也能替我独挡一面,可是 他居然利用了我的善良,在一次酒醉后就在办公室强暴了我,远波,真的是强暴了我!”
“应该是半推半就吧?”
“不是,第一次真的是他强暴我!我吓傻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他爱我!哈哈!爱我?就这么爱我!我想过报警,可是,他是我的同学啊?他是我顶着人事部的反对硬安排进厂的!是我的副厂长,我怎么去报警啊?他进去了,我的名声怎么办?我能把二十多年血汗拼出来的前途毁掉么?不能啊!我毁不起啊!于是,他以为我默认了和他的关系,三翻五次的非礼我。我只能用非礼这个词,远波,我们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我还不知道爱和非礼的区别吗?我后来是被他胁迫的!你懂吗?他抓住了我的弱点。他真是无耻!”
我想说,你引狼入室,我也想说,你认人不准,我也想说,你一错在错……
但是,我当时什么也没说,我大脑有点乱。
“就在春节前,我突然发现身体不对劲儿了,过日子了,没来事儿,我先是自己验了一下,两道杠,远波,我吓坏了!你不知道我这个春节是怎么过得!我不敢看我老公的眼睛!我不敢看我爸妈的眼睛,我更不敢照镜子看我自己!我好容易挨过春节,会哈市后,我和他说,‘我怀孕了’。你猜二利怎么说的?他说‘是别人的吧?’他真是一个畜生!我说‘你和我去医院吧?’他妈的!他太犊子了,他不是个男人,他居然在下午就偷偷跑了。他老婆在三天以后还打电话质问我‘为什么把他开除了?’我没有回答她,我告诉她去问你自己男人去?她告诉我,二利又跑回广州去了。他妈的!你说,他是不人?他连人都不是,更不配做男人!”
“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死!不想活了,四十多岁,我也是白活了,让他给我祸祸了!我只想去死了算了!”
“哎!你啊!雨涓啊!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既然都这样了,我建议你还是清醒点儿。第一,不要再哭哭啼啼,胡思乱想了,没用!第二,把消息封锁在最小的范围,你明天立刻离开厂子,去一个别的城市。第三,趁着月份小,伤害小,赶紧去一个正规大医院做了人流。懂不?”
“嗯!我记住了!谢谢班长!”
“好!先这样,我就提一个要求,每天我下班前十分钟,给我个消息,知道你还活着!”
她真听话,每天都会发信息给我。
某天去山东了。
某天做了手术。
某天躲在宾馆里痛哭。
某天给二利打电话是被拒接的。
某天从同学群里退出来了,没说再见。
某天给陈红英打电话,已经不是本人了。
某天飞马来西亚,开始新的工作了。
之后,好久都不再发消息了。
我记得门前的柳树发芽的时候,收到一个短消息,说:同学群把群主的职权让给我了。
我才想起来,我们的同学群里好像好久也没人说话了。
我打开看看,四月一号,姜六子发了最后一条文字消息:本周六,我外孙女满月,我当姥爷了!请同学们来我家喝酒,不醉不归!
下面没有一条回应!
我怎么也印象不深了呢?
再一看,是一七年的四月一日号!
哇!过去一年多了……
我默默地点开右上角的“两个小人”图标,在群成员里只有赵远波,毛之雅,毛之敏,李辉,姜六姨,张竹风,刘红……
我没有再看下去……
我关掉手机,黑色的屏幕,像黑色的夜!
有些故事,有些焰火,有些情感,好像这关掉的手机屏啊!瞬间黑色,在你还没有笑完或者哭完的时候。
我的同学们啊!
什么时候再唱一曲《让我们荡起双桨》……
致谢东方兄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