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巷子 ·卷七 | 孤独篇 （9）
文 / 水木刅 故事简介
弹 指 间
心有余悸
1.
李想和夏雪的信件让我彻夜未眠。
两封信里各有一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她俩爬长城的合照，这是李想信封里的，牛仔短裤搭着白色T恤，越发衬托她的高挑迷人，锁骨在阳光下都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圆润光滑的小腿如阳光一样耀眼，顺带着连眼神也不同往日了，英气逼人，一改当初我对她温婉的印象。
夏雪则依旧穿着去年夏天常见的碎花裙子，脚底下踩着样式简单的坡跟凉鞋，清清爽爽地站在那儿，微微扬起的脸庞总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去年暑假我俩一起鬼混时的样子，当时她很喜欢这样看着我，鬼灵精怪地把她吃剩下的棒冰塞我嘴里，其实每次都是她故意留给我的，她很爱看我吃她剩下的东西，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在一边偷笑，傻里傻气的，像个玻璃心的洋娃娃。
我盯着这俩姑娘看了不下一个小时，越看越烦躁，收起照片时不经意看到李想写在照片背面的一行正楷小字——梁衡，要不要抠块城砖下来，后面紧接着一连串笑脸，隔着一千多公里我仿佛都能听见那阵悦耳的风铃在响，我幻想李想努力了半天终于抠下一块儿砖，但却被抓住了，因此她不得不在那儿皱着眉头砌墙。
我拿着字帖颤颤巍巍临摹了两天才给他俩回信，不是我不自信，主要是陈然字儿太好，不能让李想笑话，我嘱咐她不要着急，明年我去北京亲自动手。
夏雪的信让我无从回复，她说了很多，从头至尾，细细琢磨半天我才读出一种意思来，她想留在北京，和她妈妈呆在一起，照片上她依偎在夏老师身上，眼神里透出一股喜悦，我体会不出这种心情，只是着迷于夏老师姣好的面容，也想如夏雪一样靠在她身边。
2.
最终我也没给她回信，只是给李想的信里问及她何时回来，我好开车去接她。
然而，到底我也没接到她的电话，她怎么从机场回来的我不得而知，反正她也不缺人接，不是陈然总还有其他人。
从北京回来后，夏雪像变了个人一样，只是学习越发刻苦。
我拿着照片找她，她才故作生气地问道：“梁衡，我给你写了两大页信纸，你就楞没回一个字儿？”
她对我直呼其名，口气让人很不适应，我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心里若有若无总感觉不对劲，她这一趟北京之行仿佛突然之间长大了，我俩从去年暑假开始，一直就很少联系，连话也很少说，中间将近一年我都刻意不去想她，此刻我才意识到，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拉着我胳膊肆意妄为的夏雪了。
“因为我知道你早晚都得回来，所以我跟李想说开车去接你，难道她没告诉你？”
“你给她的信我看干嘛？”
“我是指李想有没有——”
“是陈然过来接我的。”夏雪语气中透着冷漠。
“怪不得，我说你总会有人去接的，哈哈，那个老刘就没跟着一起去？”
“老刘没去，陈然可不敢见我爸，哪像你没大没小的。”她忽然叹了口气，搞得我一点脾气没有。
3.
她把头发稍稍弄到耳后，下巴微微抬起，冲我轻轻笑了一下，我却感觉她笑得言不由衷，虽然我俩之间不过三十厘米的距离，然而感觉却是那么遥远，仿佛人回来了，可魂儿还留在北京。
“这照片——”我晃了晃不知说什么。
“不喜欢就放这儿吧，我留着给陈然！”她仿佛很不在意地说道。
“别提他行吗，当我多乐意听你俩的事儿似的。”我心里冒火，忍不住把照片往她面前一摔，走出两米远，气不过又折了回来，夏雪依旧站在那儿，眼神空洞、迷离，好像得了魔怔，我把照片重新揣进兜里，她轻轻咬了下嘴唇。
“对不起，刚才我没控制住。”我一脸沮丧地说道。
“真难得，竟然学会道歉了，以前你可从没这样对过我。”
“以前不是不懂事吗，马上就高三了，再胡闹下去也不大好。”我也叹了口气，这次和夏雪说话委实艰难，轻不得、重不得，一肚子气还得忍着。
“我先走了，梁衡！”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我盯着她，好半天才说道：“好，过两天再见吧，你好好休息！”
“嗯——相比较我更喜欢你以前不懂事的样子，别跟我道歉，你没欠我什么，咱俩的事儿以后再说。”她走了一段距离后又转头对我说道，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这丫头真的长大了，说的话里都有玄机了。
4.
到底我也没勇气去找她，此时距离开学不过十来天时间，我已经顺利拿到了驾照，每天忙着开我爸的车四处瞎晃悠。
蕙子和韩佳倩总是紧张兮兮地坐在车里，蕙子不时关切地问道：“梁衡，你到底行不行，我害怕！”
“先别说话，我心里也有点慌，好歹给我点信心！”我这样一说，蕙子便不说话，只是小脸一直绷得很紧，韩佳倩看不下去了，安慰她道：“别怕，蕙子，这混蛋要是敢胡来，咱就跟他同归于尽！”
“你是多恨我还要跟我同归于尽？”我没好气地回道。
“你到底准备带我们去哪儿？”韩佳倩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我还在熟悉路况，反正你俩也没什么事儿，正好看看英语，背背单词，要么读读马克思！”
“蕙子，你听到没，他让我俩背单词，现在你还有心思背吗？”蕙子两手握得很紧，听韩佳倩这么说，索性直接抓住她胳膊，闭上眼睛头摇个不停，小声说我不敢，他这样让我特别沮丧，我索性把车停在路边，回头看着她俩，她俩立刻松了口气，对此我感到相当无语。
“我就那么让你俩害怕吗？”
“我俩怕死！”
“不是，你俩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俩害怕。”
“好吧，算是服了你俩了。”
5.
我准备去找憋哥，果然他在帮大米粥看店，站在门口一丝不苟跟个门童一样，我冲他招手，他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脸上挂满笑容，热情洋溢地帮我开门，门只开到一半，他看到是我把门狠狠一甩，差点把我腿给夹断。
“你丫轻点，想害我跟黄俊一样啊，到时候你去照顾我阿？”我很不满地说道。
“哥！”
“你没事儿吧？”
韩佳倩、蕙子先后从车里出来，俩人脸色苍白，刚才我确实开的太快了，憋哥仔细观察一番后才开口问道：“你俩怎么了，感觉被吓到一样。”
“谁坐在车里都会害怕！”蕙子心有余悸地说道，我无奈地看着她，憋哥却开心异常，他饶有兴致地绕着车来回晃荡一圈，往轮胎上踢了两脚又拍了拍车身，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这车得个一万、两万的吧？”
“你给我五千就卖给您！”我没好气地揶揄道，韩佳倩她俩都笑了。
“那还是算了，先不说我没钱，就是有也没办法开！”
“韩佳倩，你和蕙子帮我看会儿店，我跟梁衡兜会儿风去！”憋哥突然下命令似的吩咐她俩，蕙子都愣住了，韩佳倩回敬道：“凭什么，我俩还有事儿！”
“没事儿，你俩就好好呆在屋里，看这太阳，明晃晃跟火球似的，你俩就不怕被晒成小黑妞阿？”
“你才是小黑妞呢！”我踢了他一脚，他尴尬地笑了笑，那俩丫头心有余悸地看着我，她们遵从憋哥的建议，憋哥坐在副驾驶上，一顿瞎折腾，看的我心惊肉跳。
“放首歌儿听吧？”憋哥提议道。
“对不起，我这车放不了歌儿！”
“你净瞎扯，还有放不了歌儿的车。”他不满地说道，我放了点轻音乐，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反正听着能让人进入梦乡的那种。
憋哥一觉醒来睡眼惺忪地说道：“你丫车开的跟摇船一样，晃着晃着就他么睡着了。”我不想理他，他揉了揉眼突然吼道：“这他么是在哪儿，梁衡，你丫停下来，这里是哪儿？”我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知我们现在在何处。
6.
“怎么，害怕了吧？”
“恩，求你将我送回去，不是，你不会专门带到这冷僻地方揍我一顿吧，我可没怎么说你坏话，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饶了我吧！”
“你丫演戏呢，赶快看看这是哪儿？”我怒吼一番。
“这是一条大河！”憋哥下车往路边瞅了几眼说道。
“看来你真是大米粥喝多了，人都傻了，这分明是条小河！”我踢了一脚他也不生气，竟然笑逐颜开地搭着我肩膀，满是亲切地说道：“正好问你个问题，这个地方人烟稀少，僻静，而且说过的话可以不认账！”
“你和大米粥的事儿吧，瞧你那样，现在你还是个学生，我就想不明白，你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整天搞这些不累吗？”
“你丫还有脸说我，你自己什么样不会对着后视镜看看，再说了，我和大米粥是发乎情、止于礼，我俩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我想什么了，我又说什么了，我让你好好学习难道错了吗，我说你还是个学生不对吗，我问你累不累关心一下也不行了吗？”
“卧槽，我怎么得罪你了，你丫连续三个反问句，真有些受不了。”他气冲冲地上车，我跟着上去，又把音乐打开，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别放了，听的人心烦！”
“刚才你丫睡的挺舒服的，打了一路的呼噜！”
“不可能，我睡觉从来不打呼噜！”
“你还说大米粥，对不起，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儿了？”憋哥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像秋天红中带绿的苹果，上面乌七八糟地点缀着坑坑洼洼的黑斑。
7.
“别扯了，跟你说正经的，我打算明年高三一毕业就出去打工，我和大米粥正商量这事呢。”
“你疯了，不上学啦？”我大吃一惊。
“大米粥说上学没用，我也这样觉得。”憋哥自嘲地说道。
“你丫还是班长呢，这话有种你站在讲台上说去！”我很不满他的态度。
“班长？别说这个，还不是你们这群家伙瞎胡闹给弄上去的，我也就是想为大家好好服务一年，希望以后你们不要忘了我。”憋哥无限伤感地说道。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总不会忘了你！”他这样一说，我就不好开玩笑了。
“你丫惦记我妹妹，能他么忘了我吗，以为我不知道你俩是怎么回事儿似的！”他往车里吐了一口，我心里一紧也没敢还嘴，憋哥则陷入一种深层次的思考之中，他如此认真竟有些滑稽，我刚想把他从这种好笑的氛围中拉出来，忽然他盯着我说道：“问你件事儿，你可要说实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你喜欢韩佳倩吗？”
“这叫什么问题，你眼瞎了看不出来阿？”我掏出根烟想点上，可想想又算了，憋哥夺过来示意我帮他点上，我差点没把他眉毛烧掉了，他很不满地吼道：“你丫就不能认真点，这直接关乎我来年的决定。”
“决定打工去？”我自嘲地笑了笑，他不做声我只好继续说道，“大米粥没和你说上学无用的话吧，别忽悠我，你丫自己决定的，以为我不知道似的！”
“你怎么知道？”憋哥眉毛一挑，吐出一个烟圈，风轻轻一吹就消失无迹，未来也仿佛包裹在里面。
“初中时大米粥也曾迷恋过我，当时我不爱搭理她，知道她为何喜欢我吗？”
“我呸，真自恋，感觉全世界漂亮姑娘都喜欢你一样。”
“别打岔，说实话，你应该感谢我，不然没你什么机会，当时我学习成绩好阿，大米粥成绩差，思想不上进，每天都为学习发愁，而且她一门心思想要找人谈恋爱，我油盐不进她就转而对黄俊下手，黄俊是个懵懂无知少年，自然无法体会人家的深情厚谊，就这样，绕来绕去最后坏你手里了。”
8.
“你滚一边去，还想让我感谢你，听你说这些废话我恨不得一脚踢死你，照你那意思，大米粥追你是因为你成绩好？”
“那当然，这个现象很普遍，无论初中还是高中，就拿我们班来说，多少人喜欢陈然，还有二班的姚天，对了，你俩认识，当时你们一个班级，都有一帮忠实的粉丝，那群女孩儿完全无视姚天脸上的坑坑洼洼，每天采蜜一样围上去，可真够无知的。”
“你不也整天跟在李想后面吗，你也挺无知的。”
“我没说我深奥阿，这个我已经深刻反省了，所以现在我决定不再整天跟着李想了。”
“你丫还能要点脸吗，现在就是你想跟可跟得着吗，人李想在北京身后跟着一群人呢。”
“我那意思是，算了，不信你等开学，陈然身后肯定会有一大群姑娘。”
“不是，我跟你讲我妹妹，你绕这么一大圈，到底什么意思？”憋哥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我挺喜欢韩佳倩的，虽然是她先招的我。”突然我想到最初韩鑫请我吃饭，韩佳倩一直跟着我，还说我把她哥揍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真不要脸，梁衡，我跟你说，你可得对我妹妹好点，她对你比对我都好。”憋哥对我的回答非常不满，语气中竟然还带着点羡慕。
“你说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几个人吗？”我把音乐关掉，憋哥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我一直盯着他，他叹了口气，好半天才说道：“你丫不就想为自己的无耻开脱吗，还好意思问我，我回答“是”你心里会舒服一点？”
“跟你聊这个真是对牛弹琴，你把安全套系上，咱俩得回去了，那俩丫头都等着急了。”憋哥主动地系上安全带，他纠结了半天才问道：“刚才你说什么，我怎么好像是什么安全套！”
“这种无耻的念头也就你能想的出来。”我松了离合一脚油门，憋哥身体不出意外地后仰，他的嘴又开始喋喋不休了，但不一会儿他就面色苍白，甚至冒出冷汗，双手不自然地握紧又松开，眼神颤悠地看着我，后来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喜欢几个人，我发誓！”
“你丫能开慢一点吗？”
“你怎么不说话？”
“我害怕！”
9.
憋哥反反复复说这几句话，我一直冷笑，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度感到绝望，尤其是车子进入城区，他一个劲儿地让我慢点、慢点、再慢点，直到看到波司登那块硕大招牌他才安下心来，忙不迭地打开车门，一个箭步跑出来，离车子三米远，两眼迷离地看着太阳。
“梁衡，我哥他怎么了？”蕙子跟着韩佳倩从店铺里出来，炎炎夏日，这种店开着毫无意义，简直就是在浪费能源，大热天谁买羽绒服。
“他身上可能比较冷，想晒一晒。”我们仨站在一条直线上看着正在发抖的憋哥。
“你哥可能被吓到了。”蕙子在一边补充道，认真的样子让憋哥有些无语。
“笑话，我什么时候害怕过，我只是晕车！”
“恩，憋哥是谁，怎么会害怕？”我揶揄道。
“不想和你说话，你们都滚吧，现在我不想看到你们！”憋哥“哼”的一声便溜进店子里，韩佳倩和蕙子相视一笑，我特想告诉韩佳倩憋哥是多么心疼她，为了她都打算不上大学了。
“梁衡，我们去哪儿？”韩佳倩开心地问道。
“还是把你哥喊上吧，我请你们吃饭。”我心里过意不去，亲自下车把憋哥给拉了出来，一开始他不同意，后来我威胁一番，他立刻变得特别主动，竟然把大米粥都叫上了，我疑惑地看着蕙子，她像刚想起来一样，趴在车窗上紧张地回道：“粥粥刚回来，她身体有些不舒服。”
“看到没，蕙子到底替梁衡说话，粥粥明明是不想看到梁衡，所以才躲在屋里不出来。”我看向大米粥，冷不丁地：“你什么时候改名叫粥粥了？”
“滚！”
憋哥凑到大米粥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大米粥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急忙钻进车里，大米粥跟着上了车，到底从后面捶了我一下，手劲真大，我怜悯地看了一眼憋哥，他立刻瞪眼说道：“你看我干嘛，粥粥从来不这样对我。”
“你也给我闭嘴！”大米粥看了憋哥一眼，韩佳倩顿时就不乐意了，她怒视大米粥说道：“你才闭嘴，凭什么这么说我哥，他那么老实。”
“我就说他怎么了，他乐意，韩风，你到底乐不乐意？”大米粥一脸挑衅地看着韩佳倩，憋哥愣住了，蕙子安慰韩佳倩道：“别难过了！”
“梁衡，你到底开不开，你不开我要下车了。”
“好了，都坐好了，我这次慢点，不然你们又说害怕！”
“求你快点吧，真的，我快受不住了，梁衡，你是我哥，亲哥，快点开吧！”
韩佳倩听她哥这样哀求，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好在蕙子不为所动，不然整个车里都会很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