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不淑——读《诗经·中谷有蓷》

中谷有蓷，暵其乾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离，条其啸矣。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蓷”，对这种植物的认识，源于它的药用，这种植物入药后对女子身体调节有很大好处，药性温润，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它还有一个被众人所熟知的名字——益母草，对啊！不是益女草，而是益母草，这小小植物就是用来保护刚成为母亲的女子，我最初听到药名，感到很亲切，然后喝到这药时，心里又是幸福温暖的。

我特意查了益母草的适宜生长的环境：益母草喜温暖湿润气候，喜阳光，对土壤要求不严，一般土壤和荒山坡地均可种植，以较肥沃的土壤为佳，需要充足水分条件。它不会对生长环境有苛刻的要求，只是阳光、水分要温和，如此才养出温顺的品性，然后它又去呵护成为母亲的女子，也是呵护这个家庭。

“中谷有蓷，暵其乾矣”，“中谷有蓷，暵其修矣”，“中谷有蓷，暵其湿矣”，而这里的“蓷”，却没有这样幸运，长于深谷，未得到阳光的照拂，更没有充足的水分滋养，干燥枯萎，濒于死亡。蓷急需水，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它若枯死，还有谁来呵护同样温顺的女子呢？

女人是水做的，她们有水一样的清澈、温和、灵动，也有水一样的柔韧、包容，娥皇女英用水一般的眼泪来祭洒爱情，林黛玉也用一生的眼泪来偿还前世的恩情，没有水，绛珠仙草无法存活，没有泪，林黛玉也香消玉殒。世间女子就如那一株株益母草，该用什么来滋润她们呢？尊重、理解和爱护。

“有女仳离”，我看到了如干枯濒死的益母草，女子将所有的心血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家庭，心甘情愿，也不奢求，最后她被榨干了，就落了被抛弃的结果。不知怎的，又突然想到了祥林嫂了。“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干瘪枯瘦的她，灵魂已经被岁月榨干，希望也被周遭的环境榨干了，生命中最后一滴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可以让她起死回生的水，也被“我”含糊敷衍吹干了。那么《中谷有蓷》中恍惚游走在世间的女子，她会发出怎样的疑问呢？

“嘅其叹矣”，“条其啸矣”，“啜其泣矣”，她没有质问，她本可以冷酷、敌对、仇视，但是她都没有那样做，只是哀叹，只是尖锐呼叫，只是暗自哭泣。她依然保持着温顺的本性，忍悲含苦，更并没有恶毒诅咒、疯狂攻击，反而是悔恨自己，这样的女子怎能不让人心疼呢？

或许你也觉得她软弱可欺，其实她在克制，在自舐伤口，也如《氓》中女子一般在慢慢地醒悟：“遇人之艰难矣”，“遇人之不淑矣”。

最后化用他人诗句，枯草失荣兮而幽逝，女子失意兮而神伤。遇人之不淑兮而长啸，悔自不察兮而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