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难以触及的初见(烟云梦)
毕竟是南方,初夏是一现就走的。炎夏带来的窒息在一点点地扼杀人们争取快乐的欲望,楚清则整个人撑在公司代理的化妆品柜台上,提不起一点精神,东洋广场内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但由于是面对着大街的一楼,从柏油路上侵袭进来的狂燥热气令人想高声尖叫。楚清则每隔五分钟往口里灌水,维持着那支撑的姿势。办公人员最怕的是一月一次的基调,顾名思义是每个办公人员抽出一天时间到销售最前沿来亲身体验,从而依据市场行情调整自己的工作方式并提高工作效率,这是让大多数人感到烦闷的一天,更是无可奈何的一天。离那次晚餐已一月有余,那对豪门夫妇再没有在房东家出现过。偶尔还会听房东太太提起明淑有打电话过来叫她带两个年轻的女房客到喻家喝茶,只是房东太太锁事太多总不得闲。
“清则。”就在楚清则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听到有个柔软的声音在叫她。
“唔,”她抬起头,眼微眯着,“嗯,明姨,是你?嗯,你好,好久不见了。”
“原来小则在这里上班,怎么以前来的时候没有见过你”明淑微笑地看着她。
“唔,不是,这是我们公司代理的化妆品柜台,平均一个月有一天会在这里做调研。”
“你几点下班?是六点吧?我要去三楼做个SPA,然后买点东西,到时等你下班一起吃饭吧。”
“……”楚清则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认。
湘菜馆的选址很好,闹中取静。餐厅内的灯光与温度也是恰到好处,看得出明淑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对她的喜好是一清二楚,她们一落座,龙井便已泡好放在她们面前。
“我是习惯了喝这茶,这个你喝得惯吧。”明淑顺手将她的餐具用茶水烫过。
“我也是喜欢喝绿茶。”楚清则笑着说。
“希望那天没有吓到你,我有点失控,都过去几年了,本以为自己已经平了那道坎,但……”她突地停住不说,双眼只盯着楚清则看。
“没有,明姨,我理解的。其实您给我的也是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像亲人……”声音越压越低,楚清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突兀的话。
“小则,……”贵太太突地拉住她的手,用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说我们把你当成我们的女儿看待,就算是因为你外貌气质的因素,你会谅解吗?”
“嗯。”楚清则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她有点不自在,但她还是努力地迎合与适应着这种不自在,好象自己在尽量地在争取什么。
“你把电话号码留给我吧,”明淑很满意她的回应“如果我以后约你出来喝茶聊天,不会烦着你吧。”
“不会的,明姨。”楚清则抬头接上贵太太的目光,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心爱的宠物狗。
菜上齐,都是明淑常点的菜。一个只顾着问,一个只顾着答,桌上的菜也没有动多少。
一顿饭的工夫,明淑便将楚清则的个人档案的大略了解个遍:家庭成员,各个家庭成员的背景与喜好,还有她本人的学习经历等等。尽管楚清则有点吃惊于她的直接与大胆,虽然觉得被侵犯,还是一一做了回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用心地讨好这个豪门太太。
至从那餐饭后,明淑隔天给楚清则一个电话,一般都是让她陪着喝茶吃饭,有时也去听听音乐剧或者看看画展什么的,有几次喻柏远也在旁做陪。
转眼入秋,山城的暑热还是一点未弱。楚清则坐在办公桌旁,手中玩弄着笔,无所事事。桌上的内线突然响起,她吓了一跳,“会客室里有人找你。”
看见楚清则走进来,明淑站起身向门口走过来,“下班了吧,我刚好在附近,想起你在这里上班,便上来看看,想看看你的上班环境。”
“嗯,明姨要喝水吗?”
“不了,反正你也要下班了,我们走吧,车在下面等呢。”
“要去哪里呢,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去我家,今天是你远叔生日,就想叫上自己人在家里聚下,我让厨房做了几样家常菜。刚才我送个朋友去飞机场,回来时顺道想叫你也一起吃个便饭。你房东跟房东太太也会过去。”
车子驶入喻家大院时,太阳的余辉刚好横穿过这栋富有东方园林特色的大宅并将园中的景物美好地串联在一起。中规中距的园林式庭院温和清婉,院落里有草坪,小山坡,水塘,花地,池塘,凉亭,长栏。弯曲缭绕的小石路将诺大的院坪分成了好几部分,很是协调。横错的小石路只允许人们步行,车库取地在大门的右边。进了大门,在院坪的另一头是主屋,只有三层,面积很大,覆盖了几乎一半的面积。
大厅里的灯光强度调得恰到好处,叫人精神愉悦。与楚清则想象的不一样,陈伯远的生日庆祝方式只是一次普通的家宴,除了她和她的房东之外,他们请了另外两个生意上的“外人”,可能是世交。还没有开餐,喻家的佣工们奉上一些茶点供暖肚。明淑去厨房看菜肴的准备情况,寿星在大厅的另一角落正和房东聊得正欢。楚清则百无聊赖,顺手拿起椅子旁高桌上的一本杂志翻阅。时间过得很慢,她虽看书,却没有读进去,只想着明淑能快点从厨房出来与自己聊聊天。
“小姑娘很是面生,你是陈叔的新助理吗?”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旁边稳沉地坐下,伴随着的是静磁的嗓音。
“不,我不是。”楚清则抬头,迎上那满是温和笑意的眼。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喻克亚的大家同学兼好友,我叫兰倚杰,怎么称呼你?”他的眼神让她觉得很温暖。
“楚清则。”
“清则,好干净的名字。还是在上大学吧。”
“没有,已经参加工作有几年。”
“嗨,倚杰,原来你早到了,克亚刚才还在电话里问你是否有到。”一个有点壮硕的女人向他们走过来。
“哦,我也刚到。听说上个月你去了瑞典,刚回来的吗?”兰倚杰站起身来。
“你一定就是清则吧,我妈叫我出来陪陪你,怕你一个人在这觉得生分,不自在。”雪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向楚清则,“我是朱雪叶。”
“朱姐,你好。”她从明淑那里听过喻家家庭成员的介绍。一个成半植物人的老太太,伯远夫妇,大儿子喻克亚,现在管理着家族大部分的产业,大儿媳便是面前的朱雪叶,在事业上给了自己丈夫诸多的帮助,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二儿子喻之谣,无心管理家族事业,医科临床专业取得硕士学位后,在医院里任职,听说正与一个当红女星打得火热。
饭厅在会客厅的隔壁,厅内暖暖的灯光让每个出席者的脸部线条柔和温润。圆形的中餐桌足够大,桌正中的粉色百合花开得甚是强势。喻家的家庭成员差不多到齐,除了老太太跟那个听起来有点纨绔的二少爷。餐桌上气氛融洽,楚清则吃得开心,坐在旁边的兰倚杰尽显绅士风度,将她照顾得很好,令她有点受宠若惊。每次兰倚杰帮她凿蟹壳或倒饮料时,她总是觉察到对面的喻克亚那奇怪的眼神。
餐后,明淑安排司机送房东夫妇回去,把楚清则留了下来,按照她的原话,“反正明天是周末,我们可以好好地聊聊天。”明淑将她带到一个偏厅旁的小书房。她们在靠窗的躺椅坐下,佣人将餐后小点跟水果送进来,随即退出去并带上门。明淑在书架的底层鼓捣着,抽出几本相册。
是恩言的相册,从嗷嗷待哺的可人婴儿到亭亭玉立的美少女,相片大体地记录了这位豪门千金的成长历程。相片在相册里被调整过,每张相片就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任何其它的、被整理者认为是多余的旁人。
“我闲着没事就会看这些相片,我把有别人出现的相片都给挑出了,我只想看到她,呵呵,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明淑的手摩擦相片中人的脸,这话象是对照片的人说的。
“嗯…哦…”楚清则看着相册里的人,确实跟自己有几分相象,尤其是气质上,要是外人看来,很可能会认为她们是一对姐妹,但也不是明淑夫妇所说的那种一模一样的感觉,也许是他们思女心切的缘故。她有些疑惑:是否兰倚杰根本就没有见过恩言,要不他不会认为她很面生。
“妈”,小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位身穿白衬衣的清爽男子斜靠在门旁,看上去很年轻。
“哦,之谣回来啦,吃过饭了吗,我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明淑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
“不用了,我先回房去睡一下。”喻之谣就只望着他母亲,好象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给楚清则。
“等等,你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跟你妈妈聊几分钟吗?”母亲叫想要转身离去的儿子。
喻之谣停了一下,迈上前来,坐在了她们的对面。
“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楚清则,打个招呼吧。”明淑笑着说道。
“哦,你好!”他抬起眼看了她一下,眼中毫无焦聚。
“嗯,你好!”她有点不自在,有点无所适丛。
“最近医院里的事情的很多吗,好几天都不见你一次,就连你父亲的生日都不能归家。”母亲的埋怨语调很轻。
“以前湘姨自酿的葡萄汁还有吗,我想喝点。”他很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明淑拨了内线,不一会儿,湘姨送来一盅葡萄汁跟一盘烤得嫩黄的已切开剁碎的乳鸽。喻之谣给自己跟楚清则各倒了一杯,没有给自己的母亲倒。
“这个味道不错,你也可以喝一点。”他品啜着,抬起眼看着她,嘴角隐含如水印般浮浅的笑意。
“嗯。”她很讨厌自己的木讷,虽然自己平常不多话,但也不至于如此的不善言辞。她端起杯来,时不时小口地喝着,来掩饰叫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慌张。
明淑收起相册,又拿起内线的话筒,吩咐给楚小姐收拾好客房。随后,三个人呆坐了几十分钟,明淑带着她到收拾好的客房。楚清则在明淑离开后洗完澡,吹完头后发躺到床上,整个人埋在松软的被子底下,被窝里是一种干南瓜籽的香味。她调暗床头的灯光,思绪乱飞。轻扬的灯光中都是喻之谣那张漂亮的脸,夹杂着不是很明显的略疲惫的厌世傲气。她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思绪感到有点烦燥,亦有点自嘲:很明显,喻家二大少对她是没有任何心思的,可能隐约中还有似有若无的鄙夷吧,她不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但脑中晃动的景象总是不听使唤,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得寸进尺地在调戏着自己的情绪,叫她有点恼火,但也无可奈何,所以只得听之任之。昏沉恍惚地,她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未曾想一夜无梦,原本以为能在梦中看到喻之谣的身影,这叫她有点沮丧。
早餐的餐桌上只有她跟明淑,其它人早已回归各自的工作岗位。
“你远叔今天有点事要处理,一大早就赶回公司,不能跟我们一起吃早餐。这是他让我给你的。”明淑将一个淡紫色的长条形纸盒放到她面前,“我们老家的风俗是过生日的长辈要给小辈包过岁红包,但你远叔觉得给你选件小礼物更适合一些。”
“嗯……好漂亮,谢谢!”她打开盒子,是一条很精致的钻石项链,价值不菲。她很从容地收下,没做推托,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
“喜欢吧,喜欢的话就戴上,很适合你。”
“嗯,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都没有给远叔带什么礼物。”
“笨孩子,你能经常过来陪陪我们就已足够。以后周末有空就常过来玩吧,也可以带上你的那个室友,那个小姑娘很活泼,也很讨人喜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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