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生追着梦跑了二十年，终于把自己踢进了足球之梦

2020-12-21 本文已影响0人施文静的故事岛

「 The Story of Qingyang 」

一个人能把梦想诠释到何等淋漓尽致？

"有的女孩生来就是鲜花和奶茶，另外一些女孩生来就是勇气和冒险"
希望女孩们的选择，是出于她们的意愿。而非外界的标准去告诉她们你像不像或者你行不行。

梦想的种子

99年，中国女足激战东道主美国队，在经过了120分钟的比赛战平后，在互射点球中，美国队一球领先，拿下了冠军，中国女足获得了亚军。

决赛后向观众致意

中国女足当年虽然屈居亚军，但却点燃了整个民族的热情，足球的精神也如同千万星星点点的火花透过电视点亮了万千户普通人家。

清扬当年12岁，还在读小学，看了那场球赛之后，她心里梦想的种子迅速扎根。

清扬小时候

她也想要踢球，像女足的大姐姐们一样；她也想进国家队，想奔跑在绿茵场上。

那之前她对棒球、篮球、足球都挺感兴趣，但那一届的比赛让她彻底把所有的精力都灌注到了足球这项运动上。

小学时期作为班长的她开始组织大家踢球，每天都踢，玩得不亦乐乎。

小时候在日本生活了三年

可是她的父母得知后却特别的反对，告诉清扬："再踢打断你的腿，一点都不像女孩。"

这一句话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往后的二十年，清扬只做了一件事：改变人们对于足球的性别观念。

她不能接受喜欢踢球和不像女生之间的那个等号。

到了初中的时候，同学之间稍微有点性别的观念了，女生们变得不像小学时期那样，几乎没什么人愿意和清扬踢球，她只能去和男生们踢。

唯一的女生

高中的时候，踢球变得更不容易了。

清扬所念的那所百年高中从来没有过女生的球队。在体育课选修运动项目时，足球只开放给了男生，女生不能选。

无奈之下清扬只能选择了篮球，可是她哪能待得住呢？她对足球场望眼欲穿，最后不能再忍了跑到足球老师面前，告诉他自己一定要选足球。为了说服体育老师她说自己可以颠球给他看，考试的标准都可以用男生的不用区别对待。

软磨硬泡之下老师实在拿她没办法了，她终于上上了梦寐以求的足球课。

全校就清扬一个女生和男生踢球，每次她踢球，大家伙都是出于好奇从教室的窗户探出身去看。那时清扬剪了短发，有一次从旁人身边路过能听到别人窃窃私语猜她是男是女。

清扬当然介意过，但是足球带给她的快乐太大了，只要她迈开步子在绿茵场上跑起来，她就是全世界最自由的那个人！

当年清扬有两个梦想：要么进国家队踢球，要么做体育记者采访中国女足。

由于父母的阻挠，清扬想成为职业球员的梦想压根都没机会起步。她事后回想还是觉得父母当年的决定反倒是成全了她之后的梦想。回看当年的自己，她觉得自己离职业球员的距离相距甚远。

高中毕业考大学的时候，她一点都没犹豫选择了新闻作为自己的专业，每一步都朝着目标迈进。

梦想起航

生怕实现不了成为体育记者的梦想，清扬从大一就是开始发足了力朝着目标奔跑。

她做体育新闻的剪报，认真学习前辈们写的稿件，一有机会就给《体坛周报》投稿。

大学时期的剪报

她把图书馆里和体育报道相关的所有书籍都看了。

当然她自己也是个女足新闻的收割机，从99年开始，女足的任何一场比赛她都没有拉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投稿给《体坛周报》的稿件居然中了，还成了通讯员。

大二那年正逢北京奥运，她苦苦央求争取到了一个去北京实习的机会，只不过吃住都需要自己解决。一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并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再加上清扬又一直磨着想要出去采访，别人对她的印象应该就是缠人的实习生吧。

有一日，她终于拿到了一张球票可以去天津做女足的采访，她开心坏了，根本没在意自己没有记者证都进不了采访区的事实。

于是她就在看台，远远地望着自己注视了这么多年的这支球队，积累多年的知识储备终于那场比赛中冲破了层层阻碍，像竹子那般破土而出。她这个场外记者，拿到了那场比赛的独家采访。因为她在看台上发现了当时已经离任的中国女足历史上首位外籍主帅：多曼斯基。

清扬对女足太熟悉了，所有和女足相关的信息她都能如数家珍。凭借着这份积累和过硬的专业素养，她热血沸腾一边走路一边拿手机写，以最快的速度出了稿，也让所有人对她这个场外实习生刮目相看。

那是清扬第一次去现场采访女足，那场比赛中国女足赢了当时世界第三的瑞典队。

从零到一

除了拼命写稿投稿之外，清扬在大学期间还做了另一件事：她组建了一支女足球队。

从一开始零零散散四五个人到她挨着敲开寝室的大门拉人来训练，大学期间她的校队也壮大到了十几个人。

清扬和自己大学的球队

清扬又是队长又是教练，把这支野生的队伍从一盘散沙整成了一支民间正规军，还能出去踢比赛了。

也正是因为组建了这支球队，清扬认识了全国各地和她年纪相仿有着类似梦想路径的女生们，她们分布在中国各地。

都是因为99年女足的那场比赛收获了梦想的种子，一路发芽。长大后她们在各自的大学里把女足的校队给组建了起来，这群人用自己的热爱点燃了从零到一的可能。

清扬说作为女生，能有一场球踢其实很宝贵。

这也是为什么这群热爱足球的女生之间的友谊可以如此的深厚，因为背后是对这项运动无条件的热爱。

清扬其实是个很内向的人，但是足球给了她一个快速融入一个集体的契机，让她走到哪儿都有朋友，而且这份友谊经得住时间的考验。这群大学女足校队的创始队员们从大学期间就一直保持着互相蹭球的习惯，一会上海踢，一会北京踢，一会又跑去深圳踢。

第一排右一为清扬，当年跑去上海复旦蹭球踢

去年女足世界杯，大家还跑去法国一起踢了一场！

2019年法国世界杯和朋友们在当地踢球

上了FIFA的首页

不过最让清扬感动的是校队得到了延续，因为她们这群人的努力，各个省市相继恢复了女足的比赛。

遗憾的是，当年和清扬一起踢球的初高中的男同学们多数已经中年发福，不再踢球了。清扬有时回家，大家聚会之余还能踢上一场，不过体力上已经比不过清扬了。

加入了北京历史最长的业余女足，工作之余一直都在踢球

真正的比赛

由于想要再精进一下自己的专业，清扬选择继续攻读新闻专业的研究生。她当时是因为学费的原因选择了香港，没想到歪打正着。

她一落地香港就开始到处找球踢，后来在社交网站上找到了香港女足队的门将，几番引荐她最后稀里糊涂地就到了自己所在香港城市大学的校队报到了。

加入的那天正好是清扬二十三岁的生日。

活了二十三年，踢了十几年，终于有一支真正的校队了。

加入之后才发现香港的体育社团都做得非常专业，她终于可以好好踢球了。她说要找到跟自己水平相当的对手踢上一场过瘾的球真的如同大浪淘沙，她多年的梦想没想到在香港被实现了。

只是现实是惊喜和冷酷相互掺杂的，惊喜的是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军训练的清扬终于有机会跟着亚足联的A级教练系统的训练和踢球了；冷酷的是她一直是周围人之间踢得还算不错的，但到了训练有素的环境下发现自己和别人差得不是一点点。她很急，因为体育很公平，你踢不好就上不了场。实力的悬殊外加语言的问题，她真的压力大到爆炸。

但是清扬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的教练：Miss Lee。她是清扬踢球十多年来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教练。虽然每次一说普通话都会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但是从第一见面开始，她就坚持和清扬用普通话。Miss Lee每次的训练都是变着花样来，几乎没有重复而且都非常有针对性。

清扬(右)和Miss Lee

身为教练，从来不骂人，也基本不批评，用都是鼓励的方式去让每个成员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再超越自己。

她每天会找出很多莫名其妙的地方来表扬我，她说我左右脚都好，她不说我从来不会留意到这是我的优点。

正所谓勤能补拙，清扬把她课余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踢球了，平时不训练的时候，她会去健身房练习自己的腿部肌肉和心肺功能。她在香港读书的日子只有球场、健身房和图书馆，几乎没有别的途径地点。

慢慢地，从语言不通又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到慢慢通过训练找回自信，清扬开始学会了抬头看队友，学会了信任队友多传球给对方；清扬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慢慢地在蜕变。

获得首发

虽然起步晚了一点，但是在她努力到无能为力的状态下，她"打败了"队伍里一半的球员，如愿得到了首发的名额，而且还是以主力单前锋的身份。

第一场比赛赛前热身，左三为清扬

我很享受那种系统训练，因为以前都是乱踢，到了香港能踢正规比赛了。我记得我训练的时候躺在草地上还在想，感觉呼吸都特别用力，我当时想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正式比赛，真的就是特别珍惜。

决赛中踢球的清扬

说来也巧，可能清扬的愿望太强烈了，老天真的为她开了一条道，城大的女足一路打到了联赛的决赛，最终赢得了城大历史上第一个女足的冠军。

夺冠后的欢呼

清扬说这是她小时候做梦、做白日梦才会出现的场景，她不仅圆梦了，还活进了那段历史，香港对于清扬而言真的是一段光辉岁月。

就算第二天是世界末日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毕业典礼上和自己被载入史册的相片合影

如梦如幻的一年研究生就这样读完了，清扬入职了一家门户网站的体育频道。从编辑正式开始了她的体育报道的生涯，那个在高中时许下的愿望终于也成真了。

在面试的时候总编辑问她职业规划，她说她想要成为那种可以跟一支球队跟到老的记者。

在过去的九年里，这个曾经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到无能为力的女孩在职业的生涯中和女足又产生了怎样的火花？

初入职场

最初入职的时候，清扬没有如愿成为跟队报道的记者，而是一个在幕后的策划编辑。她用她业余的时间，自费去采访女足。

进入职场后她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报道的版面和经费都用在了有流量的体育运动上。

而她热爱的女足，并没有太多人问津，甚至夸张到连央视的解说都说不对女足的首发名单。

刚开始清扬只是见缝插针的发送女足相关的信息，后来由于量大到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就单开了一个新的账号单发女足相关的信息，从零粉丝到两万多粉丝，她勤勤恳恳运营了五年。

清扬业余时间运营的女足账号

国家队的教练、队员、包括球员家长都看我的这个账号，包括国字号的训练比赛我都发在我的号上，信息非常得垂直。

后来清扬换了一份工作，转做出镜记者。她也有幸成为了女足的跟队记者，用能去现场的机会，积累写稿的素材。

那一年，女足几乎所有比赛她都一场没拉下。

16年女足比赛的记者证

那个在场边一直出现的女记者也慢慢被女足队员们看了个眼熟。

就这样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一篇又一篇的报道，清扬对于女足热爱的程度和专业的深度，已经能让她写出中肯又有力的跟队报道了。

工作中的清扬

成为桥梁

于是慢慢清扬变成了一座桥。

通过她，那些热爱女足运动、或者渴望成为女足的女孩子们通过阅读她的报道链接到了女足；她也会整合发布一些海外女足的情况，来鼓励中国女足队员们走出去，通过信息把她们链接到更广更大的世界中去。

这一年，清扬不仅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而且把自己给活了进去。

当年当做神一样的偶像如今不仅成了她的采访对象，还能约着她一起喝下午茶聊足球成为了忘年交；而现役的国脚们，鉴于年龄都比清扬小，都把她当做了姐姐，清扬会给她们建议甚至有些人的海外学校申请都是她帮忙的。

清扬采访儿时的偶像孙雯

很多时候，球员或者家长有困难或者困惑的时候，都会来咨询你的意见。比如说她要出国踢球了，要面临职业的选择都会来问你的意见。我不是什么资深的记者，也不是什么强大的媒体平台，但可能正因为我一直在做这一件事，你就莫名其妙的得到很多人的信任，所以就觉得特别神奇。

清扬口中的莫名其妙其实并非是天上落下的馅饼，她所获得的独家和信任是她这么多年来一步一个脚印几乎没有动摇过朝着梦想一步步走出来的结果，而正是因为她怀抱着的这份初心和真心，她才能收获如此多的神奇。

她曾经花上了自己所有的年假去日本和法国采访，也曾无数次用高于稿费的路费自掏腰包去报道女足。

虽然内向不善言辞，但是在采访的时候她是最爱提问和笔锋最为犀利的那个姑娘，因为她曾经听过一个教练对她说："呵护不是溺爱。"

她想要用最客观的报道去记录这支在她看着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队伍。

人生轮回

11在香港的踢上第一次正规联赛的时候，清扬已经那是自己的人生巅峰，死而无憾了。

18年初，她被邀请去约旦报道亚洲杯的比赛，女足获得了当年的季军，她在现场，她又以为这是自己的人生巅峰了。

18年底，她作为唯一一个中国籍的记者被亚足联邀请去阿曼报道亚洲足球先生小姐的评选，获奖的足球小姐王霜恰好是中国队的。那个时候最为全中国最了解这支球队的记者之一，她在异国现场见证了历史，她觉得这回可能真的是巅峰了。

18年亚洲足球小姐颁奖典礼现场

可她没想到巅峰还没完，19年她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年假几经辗转获得了法国世界杯的入场采访资格。

那一年的世界杯对清扬来说是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清扬二十年圆梦法国世界杯

99年她在电视机前目睹了女足获得世界杯的亚军，那颗种子从那时种下，一路经历风吹雨打在20年后，这个在电视机前的小姑娘做到了体育场的比赛现场，用跟队记者的身份记录她跟了五年多的这支球队。

二十年，好一个轮回。

我觉得二十年我终于实现自己的梦想，就觉得挺那个的。我觉得我人生巅峰就这样了。好神奇啊，你没想过能实现这些但是你都实现了。想实现的全实现了，从来不敢抱怨什么。

追梦亦守梦

回过头来看自己的这二十年，清扬感叹说自己太幸运了，感觉一路上所有人都在保护自己的这个梦想。追梦的路上，本以为是孤单的，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坚持和一直保有的初心，感觉全世界都在为自己开路。

清扬坚持的这个初心其实简单又复杂：她希望女生可以拥有一双属于她们自己的合脚的球鞋，可以接受正规的训练、参加正式的比赛。

我为什么这么坚持写女足？这是因为我希望大家不要一看到女的踢球就说像男的或者不男不女。我希望能让像我一样热爱踢球的女孩能找到一支合适的女足球队，就不用天天和男的踢，男女的身体是有差距的。我希望她们能有比赛踢，不要像我一样一直到23岁才能有正式比赛踢，你可以从小就踢正式比赛，接受正规的训练，不用像我这样踢野球，在路边踢，没有人教你。还有就是能买到女足的球鞋，我们的脚小，我到香港才穿上了第一双正式的球鞋。以前都是特别破的鞋或是儿童鞋，你买不到球鞋。那是不是女足火了，是不是任何踢球的女孩都能买到合脚的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