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月夜之思

立秋左右，晚上十点以后，太行山脉以西，宁静小镇、小区、小花园，我和俩发小坐着乘凉。

小花园原先一进一出有俩花坛，中央有喷泉，左边有长廊，前几年推平进处的花坛，拆了喷泉和长廊，铺出一块方形平地，像硬生生贴片膏药。喷泉中央假山倒没拆，站在平地后面显得孤零零不知所措。

浇平地的意思很明显，去掉一切攀枝错节优柔寡断，赶走一切想在小花园里谈情说爱的中小学生，为腿脚不便的老人省掉曲径通幽的安全风险，平稳坐在空地两侧的水泥凳子上---小区老龄化程度高得惊人。

花园改造，草木枯荣，活着活着就老了。

当人老了，就不在意图繁杂的路线、丰富的景色、物与物的搭配，一切从简，就像三人怀抱的大树，几百年后，不再纠结自己的空心。

我和发小在平地左边圆桌前坐定，吹牛皮。花园没灯，唯远处路灯和月光支照着，于是过了好一会才发现假山后的花坛沿上坐着一对情侣---假山毕竟是有意义的。女生近我们这方，白裙马尾，旁边男生在暗处，两人不知在未说话，毕竟虫鸣声占主导。

我们这边大声说着话，时常伴有笑声，那边两人依偎坐着，似乎无声，两边共享的东西：朗月清风。

女生原先直直坐着，后来靠在男生肩上，男生头挺大，从坐相看并不高，心中怀疑他在形象上能否配上女孩？

我们这里依旧在说话，仍在讲一些俗套的事，比方工作，比方买房买车，我再看那对情侣，女生白裙马尾，在月光下暗暗发光，她仍然偎在男生怀里，男生头有点大，身高或许也不高，但从持稳的举态可见，他在形象上是配着那女生的。

两个相互喜欢的家伙在个清凉的晚上坐在一起是件多美好的事啊！和历史无关，和人种无关，和地域无关，有关的只是这一刻的感觉，短暂如一夜，长久如万年，人类用许多词汇描绘它，用许多诗歌赞颂它，用许多与之无关的东西妄图维持它，但它本来没那么麻烦没那么奢侈，简单到坐着靠着，实惠到只要月亮和风。

两个人再依偎一会，起身走了，明月还在，清风还在，我和发小依然在说笑，但我心里想，我刚刚见证了宇宙的诞生，短暂如一夜，长久如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