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饭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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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十一期：带上她的眼睛·特定人群
丁丁激动得手发抖。
九十分！今天英语月考成绩下来了，他考了九十分，老师笑着对他说，我知道你可以的。
我可以的，从小到大我都是可以。班上同学有几个是保送进来的？就我丁丁一个！
当初他那所中学，考到这里的也就几个同学，他是保送来的，这所省示范高中，每年都有上清北的，自己也是可以的。
下课后，丁丁两眼放光，迎接着同学的笑脸。他知道他们大多数是真诚的，有人虚伪，他们经常在背后说自己，说丁丁那成绩怎么保送进来的，说他许多坏话，不管怎样，今天，自己都原谅他们了。
走出校门的时候，隔壁医院的救护车拉着长笛过去了，丁丁愣了一下，下午的阳光暖暖的，活着其实挺好的。
打开家门，丁丁发现父母都没有回家，往常，母亲回来会早一些，也可能去买菜去了。
母亲总是买一些他喜欢的菜，喜欢给他加餐，说他学习辛苦了。
高中学习确实很辛苦，他跟母亲说过很多次不想学了，真的学不下去了。老师不喜欢他，同学嘲笑他，母亲说，没人嘲笑你，坚持一年半考上大学就好了。
今天，他要告诉母亲说他行，他会坚持。
丁丁把书包放到书桌，浑身轻松了。书包真重，有时候他挺羡慕那些从隔壁医院里出来的病人，连个药袋子都让家人拎着，还有关切爱怜的目光。
推开窗户，窗玻璃把阳光折射进来，夕阳也是鲜艳的红色。他拉开书包的拉链，掏出英语卷子，看着上面鲜艳的九十，还有一个大写的好，连在一起，是一束美丽的花。
他把卷子放在一边，眼睛盯着卷子的红字，手伸进书包，拿出周末要做的试卷，一小叠，不多，他唱起了歌。
外面防盗门咔嗒一下，门开了，丁丁冲了出去。母亲一手按在挎包上，一手拎着菜，脸被围巾松松包着，红扑扑的。脚正在往棉鞋里扎。
“妈！”丁丁喊了一声。母亲拿围巾的手停下来，看着他笑容慢慢绽开：“回来啦？我准备做排骨你吃。”
丁丁上去接过母亲的包，等着母亲摘围巾时，看见了后面父亲的脸。父亲的脸像他的上衣一样，总是严肃的灰灰的，一丝不苟。
“丁丁，你忙你的事情去，现在是关键时候，别的什么事情都不用你管。去去去。”
母亲还是把包递给了他，伸手摘下围巾，丁丁看见母亲右下腮那个划痕和淤青，那是他上次拿书砸的，他内疚地看着，就在早上，他还狠狠地推了母亲一下。母亲冲他笑着说：“没事的，去吧，去看书。”
丁丁把母亲的围巾和包挂好，在父母亲的注视下回到房间。
再次坐下来，丁丁的眼睛盯着英语卷子，耳朵总是关注着外面，父亲打开了客厅的电视，电视里的人说话都窃窃私语，他听不清。然后父亲倒了一杯茶，清了一下喉咙，喝了两口水。
母亲的厨房门开、关响了几次，间或有呲呲的声音，那里来的声音都是温柔的。
他要让母亲幸福，为他骄傲。
厨房门打开了，母亲说：“吃饭吧。”
丁丁跑出去，电视一闪关上了，父亲看了他一眼，说：“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有盛饭呢。”
丁丁帮着端菜，排骨色泽红润，他飞快地钳了一块丢进嘴里：“真好吃。妈，今天英语月考成绩下来了。”
母亲眼里闪着亮光：“是吗？”
“九十！”丁丁折身回房间拿来卷子，父母已经在桌边坐下了，他把卷子铺在他们中间。
“九十。”父亲抬头看看丁丁，问，“最高分多少？为什么普通的卷子，老师认为你考九十就是很好了？说明老师已经降低了对你的要求……”
丁丁觉得心里发凉，伸手抽掉了卷子。
“九十是很好了，九十分以上的没多少。”母亲的胳膊碰了父亲一下，拿过卷子，看着那个好字，点点头，把卷子递到丁丁手里，仰脸对丁丁说，“吃饭吧，丁丁不错，加油。”
父亲沉着脸说：“丁丁，你不是孩子了。你多久没考出这个分数了，你班刘嵘呢？你要认识到和第一名刘嵘的差距在哪里就知道和名牌大学的差距是多少。一点点成绩就沾沾自喜裹足不前，这样怎么会进步？”
丁丁的手握成了拳，卷子在他手里慢慢攥成了一个纸团，塞进了口袋。
“老丁，丁丁已经很努力了。吃饭吃饭，丁丁，你吃饭。”
丁丁没什么胃口了，只吃了一点就放下碗筷。
父亲恨恨地用筷子指着他，对着母亲说，你说他努力了吗？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常常闹脾气，说睡不着、吃不下，不过是不愿意学习的借口罢了。好好的有什么毛病，心理脆弱，一点挫折就趴了，一点成绩就飘了……
丁丁站起来，回到了房间，他双手伸进头发使劲揪着头发，浑身颤抖。
门外母亲再劝父亲说话缓一点，她咨询过医生，医生说可能是躁狂，让赶紧去看呢。你就不能让他多高兴一会儿多吃一点？我看放假了我陪他去咨询一下。
父亲声音高了，什么病？都是你惯的！怎么样，他闹脾气砸你打你，还有多少事你瞒着我吧？能有什么病，你们说有病，他正好就不想学习了，孩子都给养废了……
“废物！废物！”他听见父亲的生气的咆哮还有同学窃窃私语和嘲笑，笑自己是废物。
丁丁浑身肌肉僵硬，耳朵嗡嗡响着，他腾地站起来，走进卫生间，接了一盆水，走进客厅，对着父亲，哗地泼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