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关系

当擦凳子的动作戳中了他的自卑心

2025-04-14  本文已影响0人  曲散人终dc2cb02349c

那把枣木凳的木纹里嵌着三十年的烟油,凳面被磨得发亮,却泛着经年累月的暗沉。我捏着湿巾蹲下去时,听见竹篾编织的椅面发出“咯吱”轻响,像极了男友喉结滚动的声音。

七个姑父舅舅围坐在八仙桌旁,旱烟杆明灭的火星子溅在水泥地上,混着鸡粪与柴火的气味钻进鼻腔。男友正在院角给表哥递烟,袖口还沾着大巴车蹭来的灰,忽然看见我弯腰的动作,手指夹着的烟差点烫到自己。

“城里姑娘讲究。”婆婆笑着往我碗里夹了块肥腻的红烧肉,指甲缝里留着洗不净的泥色。油渍渗进纸巾纹路,湿巾很快变成灰扑扑的一团,表弟媳抱着孩子探头看过来,炕头的收音机正播着《新闻联播》片头曲。我没注意到,男友的后背已经绷成了一张弓。

晚餐时我把椅子往旁边挪了半寸,避开飘来的旱烟,瓷勺碰到粗瓷碗发出清脆的响。他突然伸手按住我夹菜的手,掌心的汗洇湿了我袖口的蕾丝边,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坐近点吧,妈炖了三个小时的排骨。”可当我的膝盖不小心碰到他磨旧的牛仔裤时,他却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开。

那个夜晚,硬板床的弹簧硌得我背痛,窗缝漏进的风带着猪圈的腥臊。他睡在我外侧,脊背挺得笔直,像一道沉默的分水岭。天还没亮,他就坐在床头抽烟,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你昨晚擦凳子的样子,像在擦我爸妈的脸。”

返程的大巴上,他始终望着窗外。山路上的颠簸让我们的肩膀不时相撞,却再没有以前那种令人心安的温度。快进城时,他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晒干的蒲公英——昨天婆婆塞给我的“败火茶”,塑料袋上还留着我擦凳子时用过的湿巾,边角已经发黄卷曲。

“我在工地搬砖时,手比那凳子还脏。”他盯着湿巾上的褶皱,仿佛在看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你擦的不是凳子,是我花了十年才穿上的体面。”

原来那些藏在木纹里的烟油,那些混着鸡粪的柴火味,那些他拼命想掩盖的农村印记,都在我弯腰的瞬间,被一张小小的纸巾撕成了碎片。他不是嫌我讲究,而是怕我看清,那个在城里买房的“成功人士”,骨子里还是那个蹲在田埂上啃馒头的少年,永远学不会和原生的泥土和解。

我攥着那袋蒲公英站在公交站台,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车流里。纸巾的包装纸还在口袋里沙沙作响,突然明白:有些爱情输给的不是贫富差距,而是一个人拼命往上爬时,不敢回头看的自卑,和不愿被触碰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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