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老虎》

重温《母亲》一文

2020-09-23  本文已影响0人  房作者_0970

母亲就是那颗为我亮着的星

读到邵明兄《灰色年代》中的《母亲》章节,我为之动容,被“苍天好生”的悲悯,被做母亲“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被“无以复加”的母爱所深深感染。

好友:惠民兄

绅士之家的大家闺秀

母亲出生在泰州的绅士之家,与外婆相依为命。因外公有了如夫人,与外婆分了家产,外婆凭着不多的家产,供母亲上完了原泰县县立师范传习所,现为泰州中学。母亲既是出生在绅士之家,却从小得不到父爱,对外公不顾家的做法极为不满,对当时的社会也无法认同。

邵氏宗谱收入了作者外婆享年97岁高寿的传记。

为了照顾外婆,完成学业后,母亲就担负起赡养外婆的责任,放弃了进一步求学深造的机会。泰州这个小池,留不住我母亲三位哥哥的心。

我母亲最引以为荣的大哥,离家后到延安读的抗大(1949年前,中共办的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后加入民主联盟,中共的外围组织织,算是革命人士,跟我们也谈了最多。与小哥感情最深(听我三舅说的),因小哥和妈妈(我的外婆)去了台湾,母亲在文革结束前没有和我们提起过此事,几十年的思念埋在心里。我母亲为此付出最多的是二哥,她二哥“五七”年被抓入狱后,舅母离婚,一家四个孩子全有我母亲托管,文革中还受牵连。从我母亲对她大哥的敬仰中,我认为她是向往延安的。

母亲的大姐最苦,嫁了个地主家庭的男人,吸大烟把家产全吸光了,她姐顶着地主婆的帽子回了娘家。守着娘家的二间祖产,靠做裁缝维持生活,不幸又得了痨病,全靠我母亲接济维持生计。

一场政治运动打破了母亲的安宁生活

抗战后期,我父亲作为记者到泰州,与在洋行里工作的我母亲邂逅。我父亲一表人才,出生江南富家子弟;我母亲也算“五、四”青年,泰州名校生,工作也不错,也算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在泰州喜结良缘,在上海安家落户。在泰州的几年里是我母亲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而后随着社会的动荡,我母亲的生活也不安宁起来。

我母亲一家带着外婆来到了上海,小日子应该说过的还不错。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政治运动把我母亲安宁生活彻底打破。

回上海后我父亲利用在国民政府报馆工作的便利,背着母亲办了一张国民党外围组织革新社(文革中定性为特务组织)的派司,可以多领一份补贴。其实,当时我母亲根本就不缺钱,我母亲在小学校任教,民国时期学校老师收入,相当于现在的白领,父亲做记者,收入在当时也算中产了。然而为了这张我母亲不知情的派司,母亲被划入国民党反动派的人,改造的对象,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政治前途没有了,并成为历次政治运动额“运动员”。

对于一个向往延安,向往新生活的知识女性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她认为这是父亲对她的政治迫害。搞一场政治运动洗一次脑,就会加深母亲对父亲的负面想法,逐步走向婚姻的破裂。当然这里也有些其它因素:如父亲纨绔子弟的作风,失去工作没有了经济来源,不会做家务还烟酒不离等。再加上两位从民国过来的知识分子,对新生活的不适应,无所适从,家庭悲剧就此发生了。我母亲带着我们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开始了艰难的生活,那年我母亲才刚到不惑之年。

看着我这个早产儿,母亲全是悔恨和担忧

生活上的压力尚能承受,接踵而来的政治运动彻底将她击垮。从文革被打成国民党特务隔离审查,到作为现行反革命分子被抓入狱,一直到含冤而故。她的生活艰辛向谁诉说;她的冤屈向谁倾诉;她心中的痛又有谁知道?我们还小,怕我们无法忍受,在单位被看成异类又无人能交流,亲朋好友都各自难保,母亲在无形中被剥夺了生存空间后,她将走向何方?

我与大姐相差九岁,与小姐姐相差六岁。我母亲说:怀上我时她已感到山雨欲来,世世难测,所以决定不要我了;为此,她吃了许多打胎药,甚至还吃了含毒的砒霜,我母亲的性格可见一般。母亲还说:我生下来1.5公斤都不到,早产儿放在产科保育箱里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她真是度日如年。我出生后母亲给我取名“天平”(原名“戴天平”,后改母姓,姓“邵”,名“明”),可知我母亲多么希望这个社会能对她公平一点。我母亲看着我这个早产的儿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全是悔恨和担忧:她恨不该吃那么多打胎药,更不该吃有毒的砒霜;她担忧我脑残,担忧我长不大,担忧我——有可能是我母亲失去了太多,上帝发了慈悲恩赐给她一个儿子。母亲对儿子的爱无已复加,家里请了两位奶妈一位佣人。我父母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只是对于这个弱小的生命更加呵护。从我记事起,就在母亲的呵护下成长,从未离开过母亲,母亲的一生我怎能忘怀;说我有恋母情结也好,缺少父爱也罢。

我从小体弱多病,小时候市二医院小儿科急诊室打针额高鼻头混血儿护士,我仍然记忆犹新。我打针从来不哭,有男子汉的味道,人家夸几句我还会装笑,有英雄主义情结。

作者撰写《灰色年代》书稿,中学班主任老师潘兰根欣然题写书法: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过去医疗条件没有现在好,除了青霉素、链霉素,就只能吃四环素(我四环素牙就是这样形成的)和MSZ.CO(复方黄胺药)。退热只有安乃近、阿斯匹林,再加物理降温。我患有慢性扁桃腺炎,白天过度顽皮吃力,一到晚上就急性发作高热,不管昼夜和刮风下雨,母亲总是风雨无阻的紧紧抱着我跑到市二医院小儿科急诊。整夜整夜的为我换冷毛巾敷额头,做物理降温,白天还要上班教书,我就是这样在母亲的呵护下慢慢长大的。

母亲解读祖上那张画:求人不如求己

我母亲常跟我说:她祖上有张画,一个人自己跪在自己面前,画上的人是谁我已记不清了,意思就是求人不如求自己。这句话我受用了一辈子,也反映了我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母亲,为了不伤害我们她把苦全埋在自家心里。

在文革中,为了不让母亲受辱,每天早晨我替受“监督劳动”的母亲打扫弄堂。处处在暗中作好保护母亲的准备,那年我还是个小学生。文革目的并不是搞我母亲这类平民百姓,只是利用阶级斗争激起民粹,从而达到这场运动的政治目的。我母亲只是这场运动无数受害者的一员。

文革也没放过我这个小学生,这个反革命分子的狗崽子。我被扇过耳光,扔过石子;我不大敢上街,更不敢上学,现在知道这是一种精神障碍,是心灵受到伤害所造成的。现在,我对伤痕文学情有独钟,阅读时,每每会情不自禁的眼含泪水。

作者邵明的父母。

我父亲也是这场运动的受害者,只是他在工厂里所受的打击要远好于我母亲。我父亲骨子里还是保留着老上海少爷的派头,只是“行头”适应了当时的环境。头丝清爽,上身暖色咔叽中山装,深色额细咔叽裤子能看出叠过两条筋额痕迹,穿一双翻毛麂皮工作皮鞋或者黑布松紧鞋,松紧鞋白额滚边汰了刷白,一个标准额上海“老克勒”。

父亲工作后,就从亲戚家搬到了厂里职工宿舍。我每月会到父亲那里去拿点零用钱,但从来不让我母亲知道怕伤害到她;就这样,我迪个“文革产”额朋友,在中学时就学会了说谎。父亲自己也感到亏欠母亲和我们姐弟三人,他多次表示过悔恨。

文革结束了,我们子女都踏上工作岗位,生活条件明显好转;然而我们有能力孝敬母亲时,母亲却含冤离我们而去。史铁生说:“地上如果一个人离世了,天上就会多一颗星,因为它要给活着的人照个亮。”我常在夜晚仰望星空,凝视那颗亮着的星——母亲就是那颗为我亮着的星。

选自《灰色年代》作者: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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