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米花糖老汉
冬月里一个普通的中午,太阳也刚探出山头,些许灰蒙的蓝天,几朵白云。南下过冬的不知名深黑色候鸟,和往年一样路经了这里,也必在这里小憩几日,时而在天空翱翔、呼叫,时而在河坝里觅食,三三两两,并不多,有时只有一两只。院里的几盆菊花已谢了二月有余,如今连枝叶都已成枯槁了在阳光下又添了几分沧桑。
“ 换米花糖喽……,”正觉无可奈何之即,一阵叫卖声传来,这声音如此遥远,又如此熟悉,就像来自前世。我不由地从咯吱作响的靠椅上起来,一口气从楼上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巷子里,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我惊呆了,竟一点都没变,二十年前就是那样个老头,现在还是那样,几乎一点都没有老去。就连装扮都还是那样邋遢,简直是经典的邋遢。头上黑色帽檐已开了线分开成三层耷拉着斜在一边,在这檐帽上还套了一个灰色毛线织的锥形卷边帽;棕黑色的脸庞仿佛没有岁月刻下的沟壑,宽厚的鼻子挑在略凸的鼻梁上,一双不大的眼睛在向下生长的浓眉下无精打采的乘着凉,时不时的撇一眼外面这善变的世界,眼神一幅不屑和见怪不怪;背上的暗军绿色背包爬的很高,在略驼的背上趴着显得极不协调,几根长短不一的背带头子在底下漫无目的晃荡着;左臂上暗灰色的挎包被紧紧的夹在臂下,从胳肢窝发出的褶皱成了广西老阿婆嬉笑时的脸;右手拄着路边扩下来的白杨树枝,远远的都能闻到散发着的白杨树特有的血腥味;汗褂子上套一个单薄的暗黄色外套,衣襟子往一边耷拉着,带着整个身体都斜到了一边,单薄的灰色西裤并不贴身,随着脚步的节律空虚地晃荡着,裤腿子扎在红白蓝的长筒袜里,难得的几分精神气;灰暗的军绿棉鞋瘪着嘴梆子,再也没有在他走过的地方留下印迹。二十多年来村里变化很大,以前泥泞的路如今已都铺了水泥地面,踩不出什么足迹了。砖混结构的楼房也拔地而起,在其余的大瓦房里显得鹤立鸡群,却又有种历史的协调感在其中,这是农村的后现代感吧。
恍惚间那老头已走远了,这才发现我已跟出去十几米,于是转身往回走。20年前正当城里的同龄孩子开始上幼儿园读书识字的时候,我却和村里的大多伙伴一样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我的,鸟儿都在为我鸣叫,无论在枝头或是天空,鱼儿在水中欢跳只为博得我的欢欣,无论是小河或是池塘;晴天是一种蓝色的快乐,阴天是一种灰色的欢愉,雨天是一种沐浴的刺激;唯一发愁的是白天如此之短,不足以去探索这奇幻森林般的世界,梦里也总是在探索奇异的童话王国;市俗的事情与我有何干系呢,妈妈篦下的一疙瘩头发换来的米花糖,所带给我的快乐和美味足够我乐几天的,直到现在我还清晰的记着,拿着从妈妈那里偷来的头发换米花糖的情景。
换米花糖的老头并没有驻足,也许现在的小朋友已经对这些不感兴趣了吧,那你为什么似如以往没有老去呢.....?那无名的大黑鸟在天空盘旋着,呼朋引伴,似乎要继续南下的旅程,和往年一样,到那个记忆中的天堂去享受属于它们的宁静或是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