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花少女
文/慕石
1
槐树村不大，零零星星的几户人家散落在大山脚下，村民们男耕女织，自得其乐，很少与外界接触。有一天，村西南角老槐树底下突然盖起了一座小房，做起了“裁缝店”生意。在家里闲着没事做的女人们相约出门学裁衣裳。
这天，天气不好，雨稀稀拉拉的下着，裁缝店门口站着一位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散着黑黑的头发，浑身被雨水淋透了。
“你有事吗？”屋里传出了话音。
少女说：“是的，我想学习裁衣裳，现在就学。”
里面又问：“你为什么要学裁衣裳？”
少女真诚的说：“在家闲着没事做，很无聊，我想学一门手艺来打发时间。”
“哦，是这样啊，你进来吧。”里面很痛快的答应了，随即木门缓缓打开。
少女急忙进屋，屋里没开灯，有些昏暗。
“老婆婆，你在哪儿？”少女向四下看看，没有人，急忙问道。
“你还往里走，我就在里面。”
“嗯。”少女答应着，继续往前走。
她推开一扇破旧的小木门，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坐在炕头上，浑身黑衣裳，皱巴巴的，看不出是什么布料。但是，老人的眼睛很有神，像能一眼把人看穿。
少女忙低下头，恳切的说：“老婆婆请收下我吧，我会帮你干很多活，我不怕吃苦的。”
“这么晚了，你先回家，明天再来。”老人闭着眼睛说。
“请你收下我吧，我不想回家。”
老人幽幽的说：“我晚上是不收徒弟的，对谁都不好。”
“老婆婆，没有关系，我真的是无家可归了。”少女接着又说，“我在三年前就想学裁衣裳，可父母不同意，他们让我学习养蚕纺纱。我对那些一点儿兴趣没有，学了三年也没学会什么。父母仍旧不死心，逼着我练习。我没办法只有逃出来了。”
等了许久，老人睁开眼睛，上上下下把少女看了一遍，事不关己的说：“好吧，你就在这住下吧。”
村东头老李家的闺女不见了，全村人找了七天七夜没找到，也就作罢。
2
“裁缝店”生意不错，每个月就会有一辆大车开进店门口拉走一批缝制好的衣裳。平日，店里学徒陆陆续续不断。其实，店里的活都是由学徒搭理的，老婆婆从早到晚坐在里屋什么事都不管。
老婆婆给了少女一间小屋，里面只放着一张床和一台旧式缝纫机。
“你在这里工作吧，白天不要开口说话，晚上不要出门。”老婆婆隔一段时间就这样叮嘱少女一次。
“好的。”少女答应着。
每天有不少人从少女眼前晃来晃去，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有一次，邻居阿春站在眼前，但是好像没看见一样，什么话也没说，走远了。少女越来越奇怪，这里似乎有什么秘密。
夜深了，少女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心想：是直接问老婆婆还是自己找寻答案？老婆婆总是冷冰冰的，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之感，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根本不可能的，还是靠自己吧。现在天黑了，一定要出去看看。
少女穿好衣裳，悄悄下床，轻轻的推开门，凝神谛听着。这是一个明亮的月夜，一切是那么的安静，像往常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异常现象发生。
但是，在她抬头看向屋顶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屋顶在变小，真的，越来越小，越来越低，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四周的墙壁也向她靠拢来。
“不好，房子要塌了！”少女大喊着向外跑去。
“不要惊慌，孩子。”有人拉了她一把。
她又回到自己房间，而且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老婆婆就坐在床边。
“老婆婆，房子塌了吗？”少女惊慌的问道。
“一切都好，你只是做了一场梦。明天回家吧。”老婆婆平静的说。
顷刻间，少女沉沉的睡去了。
3
第二天一大早，少女站在自家门口。父母见到闺女回来了，很高兴，问寒问暖，做最好的饭菜给她吃。
少女说这几天去学习裁衣裳了，真正的学到了一些本事。她到集市上买回来一大批布料，开始缝制衣裳。
第一件衣裳缝制出来，有春天青草的气息，被一位绿衣少女拿去了；第二件衣裳完成，有树木的清香，被一位俊秀小伙子取走了；第三件衣裳出炉，槐花香溢满屋，她披在了自己身上。
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来找她缝制衣裳，她从早忙到晚，没有时间考虑其它事情。
一年又一年，……
“当当当”有人在敲门。
少女打开门，眼前站的是“裁缝店”的老婆婆。
“你遇到危险了，跟我走吧，这样会减少你的痛苦。”老婆婆幽幽的说。
“我一直在屋里裁衣裳，从不走出家门半步，怎么会有危险？”少女半信半疑。
“你需要我时来裁缝店找我。”老婆婆说完就离开了。
4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门外有喜庆的喇叭声。
少女停下手中的活，洗耳恭听，有孩子的嬉笑声、噪杂的喧闹声，还有花轿“咯吱咯吱”的响声。
唢呐声声喜盈盈，
大红花轿进家门，
张灯结彩迎新人，
新媳妇羞答答，
等着新郎来抱她。
这是谁家娶新娘呢？少女心想。
门“咔嚓”一声推开了，母亲笑嘻嘻的进来，亮亮的说：“闺女，快穿上新衣，今天你就是新娘了。”
“我？……”少女惊讶万分。
“对，快穿新衣，准备上轿！”母亲接着又说，“张家的二公子看上你了，直接来娶你过门。他家的财产上千上万，你一辈子花不完哦。
“可是我没见过他，不认识他，……”
“这没关系，进了门就认识了。快，快准备上花轿。”母亲催促着。
少女低头沉思了半晌，说：“我去取件衣裳。”
少女一路小跑着向西南角老槐树底下“裁缝店”奔去。
5
店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少女推开破旧的小木门，老婆婆盘腿坐在炕里边，冷冷的说：“你来啦。”
“我住在你这里，永远住在这里，可以吗？”少女急切的说，“我知道你会答应的，你一直在等我，不是吗？”
老婆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你全知道啦。”
少女摇摇头，说：“不，我全不知道。那天，我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房子在变小。”
“是的，房子确实在变小，一到晚上就会变小，最后变成一棵树。”老婆婆的眼睛炯炯有神。
“你，……”
老婆婆恳切的说：“其实，我是一棵槐树精。”
少女惊愕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住在这里了，不过不是开裁缝店，而是栽培我的一个又一个的子孙。你们人类遇到灾荒，我同情他们，让他们在这里盖房生活。”老婆婆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们人类很可恶，滥伐树木，我的子孙一天天的在减少。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过几天我要走。当然，我的子孙要跟我一起走。”
“他们？……”
“我把他们都变成洋槐花，等春天来了，我们就走。我们要去爱的天堂，那里的每一个生灵自由自在，相互爱戴。”
“能带我一起去吗？”少女睁大了眼睛。
老婆婆哈哈大笑，说：“可以啊，可以。但是你要变成一朵洋槐花。”
少女低头沉思着。
老婆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笑非笑。
时间滴答，滴答，滴答，……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喜庆的喇叭声越来越近。
“老婆婆，你把我变成洋槐花吧。”少女急促的说。
6
第一场春雨过后，槐树村漫山遍野开满了洋槐花，人们欢呼雀跃，一家一家的编制背篓，准备采摘洋槐花。
然而，第二天一早，洋槐花不见了，而且，槐树也全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