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麦 二篇——之二
小时候,除了寒暑假,还有俩假期,麦收假,和秋收假。
麦子成熟,很快要收割回来,不然就要焦在地里,所以,一到麦子成熟的季节,学校会放假半个月左右(老师家也得割麦子啊)这个时候整个村里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一片欣欣向荣。哪怕是再好吃懒做的人,这时候也不敢含糊,在地里挥汗如雨。 孩子们总是可以从各种生活里找到乐趣,我那时候就很喜欢收麦子的季节,田地里成片成片的金黄。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真是喜人。
村里的傍晚,在自家门口吃饭的人或蹲或坐,大着嗓门聊天:“他二叔,你家麦子今年不赖啊,啥时候开镰?”“咦,愁人类啊,镇大一片麦子,得几天割啊。”回话的人,拉长嗓门,一脸笑意。“环家弄的不赖,仨半大小子,都是干活的好手”“可不是,俺家的地可咋整啊”……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被称为他二叔的,已经回家添过两次饭了,一顿晚饭,从微明吃到了月上树梢。终于,有个人,开了嗓子“走吧,都回吧,明儿还有得忙活类。”各家开始收拾凳子,碗,开始回家。吱吱扭扭的关门声此起彼伏……
开镰在麦收时候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仪式,一是收获季了,总得犒劳一下自己的辛苦,二是接下来的割麦时节会很累人。所以准备割麦前,各家开始起火做好吃的,炸油货,腌鸡蛋,……西瓜成袋子搬到家里,冰在水池子里。还有一样是必备的,成捆的小香槟(一种玻璃瓶装的饮料)。那时候的西瓜是真甜!那时候的饮料是真解渴!再碰上一毛一根的冰棍可以来几根。真是个带劲的假期!
割麦机还没有开进地里的那几年,农民们在这个热火朝天的季节和老天比赛着,抢收地头里的麦子。镰刀早就磨的明晃晃的,拖拉机,更是该擦的擦,该添油的添油,拐子收拾的亮堂堂的挂在车头。拖拉机可是一个农户家里最重要的工具,宝贝的很,谁家有拖拉机的,进进出出,拖拉机突突突的冒着烟,很是神气!谁家的拖拉机进村口了,主家都能根据声音听出来是不是自己家的,早早把大门开的大大的,迎接家里的大宝贝。
其实,割麦子对于大人来说应该是个要命的活,天微亮,四点钟左右就要起床,赶在正晌午前,大干一会儿。即便如此回避,也免不了热辣辣的阳光强烈的炙烤。黏糊糊的汗一遍遍的出了落,落了出,硬生生把件汗衫印成一块块大黑印子。大人们排成一长排,一人把一块,刷刷刷,镰刀起起落落,成片的麦子在身后倒下去。像是一场无声的竞赛。
我家那时候有三大块地,离的远,坡上的麦子早熟几天,得先收,收完得紧跟着去收滩里的。父亲亲兄弟四个,收麦子的时候,大家都一起帮衬着来,特别是我家,我和弟弟还完全帮不上忙,全靠几个伯伯娘娘和几个哥哥们帮着一起抢收。
我也去地里,最大任务是递水,在太阳下干活,吃的好对付,喝的是万万不能少的,冰在水里的小香槟,这时候已经热乎乎的,凉白开也温吞吞的。我坐在树荫下吃腌鸡蛋,喝汽水,美得很。长辈们宽容的看着我笑:“你来地里是来做桌来了吧”
我的第二个用途就是瞅着卖冰棍的来了,赶紧喊妈过来买。麦冰棍的推着自行车,上面盖着厚厚的棉被,自行车把上一跟竹竿上挂几张售卖的冰棍种类,棒冰1毛,奶油的3毛,大部分就只有棒冰卖。一条乡道走下来,冰棍就卖完了。这么热的天,大人小孩儿都晒在地里,大家还是舍得一毛一根的冰棍来一些解渴的。所以,远远的我看到卖冰棍的车子一出现,就赶紧招呼妈来买,大人们也趁机直起来身子,休息一会儿,等着解渴又冰爽的冰棍。
卖冰棍的没有来,也不需要我递水送东西的时候,我就在地头的树荫下,薅豆角,和麦子一起长起来的有很多,我现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豆子,有点像绿豆,(应该就是绿豆)跟杂草一起,是被扔掉的,我喜欢,薅了直接放在嘴里嚼,很好吃,吃够了,就往带的篮子放,一天下来,我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小半篮子豆角。地里还有一个乐趣,就是蚂蚱,逮到的绿色大蚂蚱拿草根串成串,和几个也帮不上忙的小孩们玩的乐此不疲。
就这样从天朦胧亮,干到了天微微黑,终于准备往回赶了,一天的困顿,我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大人们把我放在拖拉机的麦垛子上。回去还好大一截子路,我在颠簸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麦子收回去,不拉回家,统一拉到打麦场,一家团起一个大大的麦垛子,成了一座座麦子山。队里的打麦机是轮着使用的。轮到我们大家庭的时候,二伯家先,然后是三伯,五伯,最后是我家,几块地的麦子一起打,打麦通常是晚上,凉快。所以麦子割完后的几天,晚上是通宵达旦不休息的。这边打麦机开足马力的干活,那边扬风机安放在合适的位置,大人们轮流着扬麦。壮观而热闹。
打麦场又成了孩子们的另一个乐园。我们从这个麦秸垛跳到那个麦秸垛,嬉笑,打闹,蹦跳,藏猫猫……终于玩的累倒了,被自家大人喊过来,在自家麦秸垛旁找个地方,在机器的轰鸣中,孩子们又美美的睡着了……
这是关于童年的记忆,人到中年,怀念我回不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