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Out of Control

2017-08-25  本文已影响0人  十字路口霉少年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同桌用餐,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是下午,取決於瑪莉盧什麼時候單獨讓他出去發傳單,比起待在家裡,在外頭反而自由得多。剛開始的時候,瑪莉盧或雀斯蒂還會時不時過來查勤,確認他有沒有認真工作,到後來也就放任他自己出去了。或許他不在家,她們也會感覺輕鬆。儘管如此,魁登斯的活動範圍也沒有因而擴大,畢竟若一不小心超過了規定的門禁時間,不僅沒有飯吃,還要挨打。

相較之下葛雷夫給他的,是與莫蒂絲提不同的溫柔,他親愛的小妹是這個家裡對自己最好的人,但葛雷夫對待他的感覺又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他喜歡對方的觸碰並渴望著更多,他知道這樣很怪異,卻又僥倖地想,只要把自己的心思隱藏好就可以了。

葛雷夫領著他來到一間與鬧街有些距離、位於巷內的小餐廳,對方走得有些快,一發現距離拉開了,魁登斯就得快步跟上。平時他只在大街上工作,巷子裡沒有人潮,也不會刻意經過,他還是第一次知道也有餐館會開在小巷裡。

像葛雷夫這樣體面的人,平常去的應該都是高檔餐廳,自己拉遢的樣子想來也與那些地方格格不入。訝異對方竟然知道地點這麼隱蔽的小店,魁登斯邊走邊想,不時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回憶起方才在巷子裡與葛雷夫過近的距離,冰涼的臉頰又燒燙起來。

餐廳雖然不怎麼寬敞,裝潢卻很溫馨,走近第一眼便瞧見店口門板上掛著一個大大的耶誕花圈,落地窗用顏料寫上了耶誕快樂的字樣,周圍裝飾著紙剪的各式窗花,一片雪白。以深紅色系原木為基調的室內建材搭配暖色燈光,走進去就能聞見淡淡的自然木香,每張紅木桌上中間都放了一盞銀製三叉燭台,椅背上方刻有簡單的雕花,桌椅保養得雖好,也仍能看出歲月折磨及長年服務留下的磨損痕跡。

似乎是事前預約過了,一進屋內葛雷夫就逕自往最角落走去,位在角落的那張桌上立了一張白紙,上頭只寫著一句略潦草的「已預訂」,餐具餐巾等也早就擺放得整齊。雖已屆晚餐時間,店裡除了他們就沒再見到其他客人,店員看見他們走進來, 便快步帶著菜單過去招呼。

這間餐廳裡的員工不多,可能大都在廚房裡忙著,守在外場的是一名滿頭捲翹白髮、身材微胖、鼻頭上還掛著一架圓型眼鏡的老先生,看上去不像店員倒像是老闆,樂呵呵的模樣油然生出一股親切感。

「看來把店開在巷子裡,生意確實不太好啊⋯⋯」平常不太愛說話的魁登斯,此時忍不住低聲喃喃說道,走在前頭的葛雷夫突然發出一記奇怪的噗哧聲,發覺自己的失態,連忙佯作沒事般接過老先生恭敬遞來的單子。

看著店員禮數周到地替葛雷夫拉開坐椅,魁登斯再一次感受到驚訝,莫不是這間小餐廳服務特別好,就是眼前這位先生確實是有頭有臉的社會人士,從小舉動裡便能感受到其中的敬重與⋯⋯店員替葛雷夫拉好椅子後又轉而繞到另一側,拉開顯然是魁登斯應該坐的那一把,並笑著擺了個「請」的手勢,魁登斯感到受寵若驚,心中暗自給這家餐廳蓋了一枚「服務極佳」的章。

「你看看要吃什麼,不用擔心價格,這裡價位也不是特別昂貴。」兩人都坐下後,葛雷夫把菜單推到魁登斯面前,少年翻開一看卻是愣住,冗長的單字裡每一個字母他都認識,但組合起來卻是辨認得異常艱難,接在應該是菜名後面的數字倒是沒那麼可怕,魁登斯又往後翻了翻,最終還是闔上把菜單推回去給對面的男人。

「沒有喜歡的?」只見魁登斯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意思是肯定還是否認,直到葛雷夫翻開菜單才意識到問題在哪裡——菜單上用的語言不是英語。像紐約這樣各地人群混雜的地方,沒有幾家異國餐廳是說不過去的,但一般來說都會用雙語來寫菜單,很少碰到不帶英語翻譯的,感覺像專門做同鄉人生意,生意慘澹倒是可以理解,不過若是手藝出名,就算菜單看不懂也照樣能吸引新舊顧客上門。

「那麼我來點吧,第一次來可以試試招牌菜。」他翻開下一頁,「想喝什麼?紅茶、咖啡、啤酒⋯⋯你成年了,嗯⋯⋯氣泡水、果汁蘇打⋯⋯」

「果、果汁蘇打!」少年忽然拔高了聲音喊道,很快就意識到氣氛尷尬,紅著耳根把音量降至最低,「⋯⋯果汁蘇打。」

「好的,果汁蘇打。」葛雷夫盯著菜單含糊地在嘴裡復述了一遍,好像他才是替客人點餐的服務員。

決定好兩人的餐點後,葛雷夫朝櫃檯伸了伸手,那位和藹的老先生立刻走過來,兩人用著魁登斯聽不懂的語言快速交換著信息,魁登斯忽然對這家店的前景感到憂心。橫隔在兩人之間的銀色燭台上的火光隨著空氣流動不停焰動,魁登斯忍不住盯著看,不知不覺露出了被迷住的神情。

葛雷夫交代完事情後回過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表情。短時間內他對這名男孩自認了解得足夠多了,沒有必要太過深入,只要能讓他乖乖替自己辦事就好,但現在他卻在這裡,討好他,一個爆竹,這讓葛雷夫深感厭煩。奉承討好從來不是他的強項,也不需要,以自己的名聲和外表只要勾勾手都會有人貼上來,目前這個身分是辦不到的,更何況現在是在紐約,這裡並不是自己的地盤。

忽然間,眼前燭台的火光熄滅了,魁登斯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

「怎麼,想回家了?」葛雷夫打趣道。他自認這身外表不比自己的差,也確認過對方對自己是有意思的,誰想得到那人竟然在約會中恍神,這讓他面子有些掛不住。

「不是!我只是⋯⋯」

「餓昏了?」

「沒有⋯⋯」空蕩蕩的胃此時應景地響了起來,魁登斯低垂著臉,尷尬得不敢再抬起,接著聽見男人彈了一個響指,燭台的火焰又冒了出來。

魔法!魁登斯眼睛一亮地仰起頭,火光映照在雙眸之中,除了葛雷夫抹去自己挨打的傷痕那幾次,他幾乎就沒再見過其他魔法,他還想看更多,但他不敢開口要求,即使葛雷夫對他已經表現得如此溫柔,那對帶著滄桑的深褐眼眸底下的冷峻依然令他沒來由地感到畏懼。

「喝點水吧,你的嘴唇很乾燥。」葛雷夫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發出扎實清脆的聲音,兩人的餐盤旁邊都放著一杯倒了五六分滿的清水,杯裡還漂著一片檸檬,魁登斯連忙說好,急急拿起就往喉嚨裡灌。

在乾燥寒冷的戶外待了也好幾個鐘頭,嘴唇確實也燥出了部分白色死皮,快速喝完水後,他卻發出一聲驚呼,低頭一瞧,杯裡的檸檬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枯萎的紅色康乃馨,乾乾癟癟毫無生氣。魁登斯不解地望向坐在對面的男人,男人銳利的眼眸盯著花朵,自顧自地說話。

「這種花,如果種植在溫室裡,可以一年四季都盛放,但是在露地,是捱不過寒冬的。現在的巫師界、魔法界,就面臨同樣的狀況。」

「因為被迫害嗎?」魁登斯問,明顯指的是像他們新賽倫復興會這樣的組織,他沒有直接說破也是為了避免尷尬,因為自己就是他們的一份子,不過他也不會心虛,畢竟他很清楚自己骨子裡也不是普通人。魁登斯把水杯稍微推開,讓葛雷夫可以更近一點觀察它。

葛雷夫沒有正面回答,他抿起薄唇,手掌伸向水杯,空杯子裡的乾癟康乃馨突然隱隱發出點點金色光芒,魔法促成的變化是緩慢的,光點像是火焰般沿著花瓣邊緣燃燒,逐漸蛻變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花朵。魁登斯怔怔然望著眼前奇異的景象,康乃馨已不復存在,留在杯子裡的是一朵像是鑲了金箔的血紅色花朵,花瓣隨著魔法的波動微微顫抖,金箔般的地方仔細一看竟是方才的光點,此刻正聚集在一起閃爍著光芒。

「有的時候,康乃馨並不單純是康乃馨,它也有可能是充滿魔法的花朵,只是沒有人發現。」

「就像你讓我找的那個孩子?」魁登斯一時不懂對方想表達什麼,想來想去似乎只有這件事比較符合現況,「這朵花,有名字嗎?」他伸手去拿杯子,想近一點觀賞,不料葛雷夫快一步壓住了魁登斯的手,厚實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掌心傳來令人怦然心跳的溫度。此刻魁登斯卻沒心思溫存這得來不易的觸碰,男人強制且不容抗拒的舉動讓他錯愕,害怕是不是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

「別碰。」葛雷夫按了按少年的手隨即鬆開,「金色的部分有毒。」

魁登斯聽了趕緊把手縮回去,他原本還抱著想摸摸看那漂亮花瓣的念頭,現在倒是後怕了起來。

「這種花叫做『佩里庫利』,字源有危險的意思,名符其實。雖然只有金色的部分有毒,但它會移動。」葛雷夫示範性地把手指伸向那朵花,花瓣上的金色小光團果然像群游的魚般朝他的手指移動,「很罕見的物種,它們的敏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花粉,只要別靠太近就不會受到攻擊。」

「那要怎麼⋯⋯」魁登斯自然就想到如何採摘的問題。

「和普通植物一樣,花期間它們的警戒心會降低,不過巫師的話,即使不動手也可以把花採下來。」葛雷夫一邊說一邊觀察魁登斯的表情,男孩依然看得入迷,「很想送給你,但我想你應該沒法帶走⋯⋯」

「啊?沒關係的,我看看就好⋯⋯」沒料到對方變出朵花來是想送他,魁登斯感覺今天受到的衝擊太多了。是不是看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才這樣哄他?像葛雷夫先生這樣的人,竟然還會做這種事⋯⋯

致命的血色花朵在前菜送上前就從杯子裡消失了,葛雷夫還順便向服務員要求再盛滿水。魁登斯雖然覺得可惜,倒也能夠理解,這朵花就算送給了自己,他也帶不進家門。想起那個家,門禁兩個字倏地躍上心頭,他連忙張望四周尋找時鐘,掛在櫃台櫥櫃旁牆上的典雅時鐘指針已經指向令人膽戰心驚的數字。

得抓緊時間了。他想起莫蒂絲提最喜歡的那本故事書,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像書中的主角,不禁暗自苦笑。難得和葛雷夫共度的晚餐時光,最終得卻在戰戰兢兢的心情和狼吞虎嚥下結束。葛雷夫知道他的難處,也沒有客套硬要人家多待一會的意思,用餐完畢就趕緊送人回去了。

在離家一個路口外與對方道別後,魁登斯快步走回家,一路上掩不住上揚的嘴角,若要說這天是他短暫的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也不為過,和葛雷夫見面徹底抹去了白天的不愉快,對於可能要面對的質問,他也大致想好了說詞。

小心翼翼進了門再輕輕轉動門把帶上,像隻在屋頂上溜達的貓,努力壓低聲響,以為沒有人會注意到,廚房方向一旁默默擦杯子的雀絲蒂瞄了他一眼就繼續做自己的事,魁登斯走沒幾步,餘光已經瞥見坐在階梯上等他的瑪莉盧,心中大喊不妙。相處得這麼久,魁登斯對於氣氛的改變察覺相當敏銳,腳步瞬間就慢了下來,停止不動。

「魁登斯,你去哪了?」瑪莉盧直勾勾地盯著前方,頭也不回地問。

「我去替明天的集會探勘地點,」魁登斯說出準備好的藉口,同時走向樓梯口,「在32街有個轉角可以⋯⋯」瑪莉盧只是一個眼神,面無表情地看向他,魁登斯瞬間就沒了底氣,實在太可怕了。

「對不起,媽媽。」他低著頭小聲說道,「我沒發現那麼晚了。」只要超過應該到家的時間,無論理由多正當都無法說服瑪莉盧,這就是鐵規,違反就必須懲罰。魁登斯可以感受到對方壓抑的怒氣,他開始動手解開自己腰上的皮帶,希望主動可以少挨幾下鞭打。

瑪莉盧伸出手,接過魁登斯恭敬遞上的皮帶,然後轉身上樓,而他只能無奈地跟在後頭。這不是魁登斯第一次挨打,他知道會發生什麼,疼痛跟眼淚會再一次席捲他,他會再度陷入冰冷虛無的黑暗。

「各位女士先生,今晚的主講者無須我多費唇舌介紹,他被公認是未來總統熱門人選,要是你不相信我,去瞧瞧他老爸的報紙吧!」

紐約市府宴會廳內,四周每扇窗皆以星條旗圖樣的帷幕作為裝飾,每個間隔更擺上了三支旗子,毫無疑問是盛大的政治場合,會場中間所有圓桌都坐滿了穿著華麗的上流人士,無一不仰頭望向站在末端舞台上的主持人。主持人身後掛著一幅巨型人像海報,海報上的人物便是今晚的主角亨利‧蕭議員,上面還寫了一句標語:「美國的未來」。

主持人的幽默引來台下一陣笑聲,眾人紛紛看向議員的老爸──老亨利‧蕭,感受到周圍的目光,老亨利‧蕭顯得有些不自在,但這時候什麼都不表示也不合禮節,只好舉起手象徵性地揮了揮。坐在一旁的藍登則毫不掩飾對哥哥的厭惡和被迫參與這種場合的不耐煩。

「各位女士先生,請歡迎紐約參議員──亨利‧蕭!」

小亨利‧蕭在歡快的掌聲中上台,口頭感謝眾人的支持後,站在麥克風面前開始發表演說。

暗夜,一團黑影穿梭在街道中,它的體積很大速度很快,同時發出粗重的呼吸聲和怒吼,乍像一陣狂風吹過。但隨著它往目的地接近,它的憤怒也逐漸加深,如駭人怪物般吞沒整片星空,所到之處使得街燈一盞盞破滅,陷入深不可測的黑暗。

蒂娜‧金坦提著皮箱走在往魔法國會的途中。在認識紐特‧斯卡曼德以前,在紐約這樣的地方見識過的魔法生物不會太多,黑影帶來的冰冷恐懼令她不禁緊抱住皮箱,她感覺到不對勁,但此刻她也無能為力,只得等黑影快速離開後儘快趕往國會,說不定這可怕的黑影也是斯卡曼德捅出來的婁子。

「我們的確達成某些建樹,但安於現狀無法取得成果,所以除了低級酒吧要被徹底掃蕩,也要同時稽查撞球室和私人招待所⋯⋯」

同一時間,亨利‧蕭參議員仍在講台前鏗鏘有力地演說,但建築物外傳來陣陣令人寒毛直豎的咆嘯聲卻是禁不住轉移了底下來賓的注意力,議員也聽見了,雖有些遲疑,嘴上的話仍不停。零散的幾個人困惑地望向聲音來源,猜測外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直到天花板上的吊燈一盞接著一盞熄滅,參議員的演說這才勘勘止住。

「那是什麼?」有人忍不住開口問,但誰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每個人都面面相覷,帶著惶恐與不安地張望,卻什麼也沒瞧見。

終於,不明物體闖入,強大的氣息震破了所有窗戶玻璃,眾人抱頭遮擋碎玻璃襲擊,女士們則不斷發出尖聲驚叫。看不見的龐然大物一路撞翻所有擋在它面前的人和物,直逼舞台上唯一呆呆站立著的那人。在眾人眼中,參議員就像被無形的力量浮空托高,在半空中毫無章法地亂甩,像個無助的布娃娃毫無掙扎能力,背後的海報隨著甩動也不斷變形扭曲,最後,一動也不動的議員靜止滯留不到五秒,便被高空拋下摔落地面。

「不!」當場目睹慘狀的女士們紛紛發出尖叫,掩嘴驚呼。

恐懼閃躲的人們此刻伸直了身子,戰戰競競地向前想看看眼前發生了什麼,只見那無形的怪獸彷彿伸出了爪子,在參議員的巨型海報上劃出一道道裂口,好似殺死了本人還不夠,要憤怒地撕碎海報才能洩憤。怪物翩然離去,宴會廳內一片狼藉,老亨利‧蕭踉蹌地往前邁了幾步,其他人也聚在後面,想看又不敢看。他蹲下來,望著安靜躺著的大兒子,衣服被撕破,半邊頭髮被扯下,英俊的臉上更是傷痕累累,儘管受到如此劇烈的攻擊,小亨利‧蕭的表情仍是漠然,只有雙眼還半睜著。

美利堅魔法國會大廳中間巨大的魔法暴露風險等級指示鐘,此刻指針轉向了寫著「危急」的紅色區塊。今晚出現在紐約街頭的未知怪物犯下的罪行駭人聽聞,自然引起了巫師界的騷動,主席皮奎里在五芒議事廳召開了國際巫師會議,還討論不出解決的方法,自己人倒是先吵了起來。

「我們的美國好友放任保密規章被破壞,讓我們面臨曝光的威脅。」瑞士巫師代表海因里希‧艾伯史塔特質問道。事情發生在美國,該負起責任的當然是美國巫師界。

「讓葛林戴華德從眼皮下溜走的人憑什麼教訓我?」皮奎里女士一句話就擋得對方毫無反擊能力,而這也是事實,如果這件事情是黑巫師所為,該負責的就不只一個國家了。

談話中,蒂娜闖了進來,打斷了瑞士巫師的發言。蒂娜也愣住了,她沒想到主席正在開會,而且還是那麼盛大的場面,每個位子上坐著的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巫師代表,因為自己的闖入紛紛投以疑惑的目光,有些甚至還跟隔壁的竊竊私語。

「主席,抱歉打擾,但事關緊要──」蒂娜走到大理石地板的正中央,腳下恰好是一個大型五芒星的圖案,她一開口使得周圍瞬間靜默下來,但她話還沒說完又被皮奎里女士打斷。

「妳最好有打斷會議的完美理由,金坦小姐。」

「是的,我有。」蒂娜神色凜然地向前走了幾步,簡要報告關於紐特‧斯卡曼德來到紐約後闖出的禍端,皮奎里女士一聽立刻沉下了臉,顧不得再聽蒂娜的解釋,眼下的狀況等於是火上加油,各國巫師們又在場,她幾乎要顏面無光。

「妳24小時前就知道有位未經登記的巫師在紐約縱放怪獸,但非等到有人死了,妳才覺得有需要告訴我們?」

蒂娜滿臉困惑,接著皮奎里女士要求要見她口中那位巫師,蒂娜只好把手上的箱子安放在原地,打開皮扣,再後退幾步讓眾人集中視線在箱子上。幾秒後,紐特率先從箱子裡出來,接著是雅各,面對這仗勢他也不免感到有些羞怯緊張,巫師群裡倒是有人認出了紐特,這下連紐特也害羞了起來,儘管他一直是這種性格。

雅各的莫魔身分頓時引起現場一陣騷動,但皮奎里女士並不太在意這點,眼前最重要的是釐清這一連串事件真相。

「梅林的鬍子啊!」剛走出來就受到審問,一頭霧水的紐特終於注意到漂浮在上空的立體投影,那是死去的小亨利‧蕭參議員的遺體,影像周圍佈滿了光點,像漂浮在銀河中閃動微微光芒。

「你知道哪隻怪獸該為此負責?斯卡曼德先生。」立於一旁的亞洲巫師周雅不客氣地問道。

紐特目不轉睛地望著那道影像,觀察遺體身上的傷痕,這些痕跡他見過,他也感到不可思議,因為他知道造成這些傷痕的東西實在太過罕見。自從兩百多年前國際保密規章簽訂後,巫師們的生存危機逐漸降低,隱居百年後因為恐懼而壓抑自身魔力的孩子幾乎沒有,除了少數出生在麻瓜家庭擁有巫師血源的特例,但如果有,也早在十一歲的時候就會收到魔法學校的入學通知書了。

「這不是怪獸所為。」他無視於周遭的噓聲繼續說,「你們肯定知道這是什麼,看這傷痕⋯⋯是闇黑怨靈。」

在場所有人聽見這個名詞驚呼連連,坐在主席斜後方區域的葛雷夫同樣心驚了一下,理由卻大不相同。他第一眼看到斯卡曼德也早就認出他來,這孩子的專長和經歷他有所耳聞,雖然像闇黑怨靈這種久遠的存在,知道也不一定見過,他還是默默賭了一把,誰知道對方就這樣肯定地說出口。紐約有暗黑怨靈的事情一旦曝光,尋找宿主的行動就得加快,決不能讓其他人搶佔先機。

但斯卡曼德這一說他也頓時明白,當時在蘇丹那個搶在他前頭、沒能即時救下宿主的人,八成就是眼前這個毛頭小子。

「你別危言聳聽,斯卡曼德先生。美洲沒有闇黑怨靈的宿主。」皮奎里女士心下一驚卻故作鎮定,儘管百年來毫無怨靈的蹤跡,她也無法保證絕對沒有,「扣押那口箱子,葛雷夫。」無論那東西是什麼,都和紐特‧斯卡曼德脫不了關係。

皮奎里的命令正中葛雷夫下懷,一句話尚未結束他就張開手掌以無杖魔法拿到了紐特的皮箱。

「等等,不要,還給我!」

「逮捕他們!」

紐特拿出魔杖抗拒不啻為更加可疑的作法,他對於箱子裡珍禽異獸的安全憂慮只會加重自己的嫌疑,但此刻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些,無杖魔法就奪走了他的魔杖並將他凌空浮起,和蒂娜雅各一起被咒語銬住,跪倒在地。

「別傷害那些怪獸。拜託,你們不了解,裡面的怪獸並不危險,牠們毫無傷害性──」正氣師們將他們一一帶走,紐特仍然不放棄,嘴裡不斷求饒,只希望他的怪獸們能平安無事。

他注意到他了。

魁登斯陷進黑暗中,嚴格來說,是黑暗從他體內竄出包覆住他。不受控制,或者說是部分受制,每當他憤怒的時候,他控制那東西的力量就會減弱。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它從他很小的時候就跟著自己一起長大,起初他只覺得體內有一股力量在流竄,他不懂得控制,只覺得害怕,後來他被收養之後,那東西竟已茁壯到能脫離自己的掌控、妄想脫逃而出。魁登斯的體內飼養著一頭怪獸,十年來他們相安無事,怪獸的咆嘯低吼卻無時無刻不在他耳邊傳出,這對他而言是一種精神折磨,也是一把雙面刃。

挨打的當晚,他又失控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委屈、他憤怒、他想要破壞,掌心酥麻熱辣的痛楚從肢體末端蔓延至全身,他顫抖著,任由自己被黑暗吞沒。

當他犯下了滔天罪行後要離開,他看見那個人,就站在對街上望著自己──黑暗醜陋的自己。魁登斯只想逃走,但葛雷夫追了上來,他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對方肯定還沒有認出自己,當下他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讓自己的身分曝光。葛雷夫的出現緩解了他的憤怒,但隨之而來的是愧疚、自卑和驚慌。

他甩掉了巫師的追逐迅速鑽進距離最近的地下道,黑影悄聲無息地回到了巴波家的小教堂閣樓,幻化成了人形,手上的傷口仍火辣辣地發疼,魁登斯漠然的臉上驀然佈滿淚水,不斷自臉頰滑落,一滴滴落在木地板上,和滴答滴答的時鐘指針一起融化在這寂靜的夜裡。

如果是那個人⋯⋯能夠幫助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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