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第47集：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1）

        第47集：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蝶恋花        清·纳兰性德

        萧瑟兰成看老去，为怕多情，不作怜花句。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何处？

        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春天的时候，我想送你一身新衣裳，按照我们大婚时的式样。颜色要挑相思红豆，丝线要挑翠羽凤纹。绣娘们绣啊，绣啊，绣成的时候，你却已经不在，我也度过了我生命中的春光。夏天的时候，我想为你折一朵芰荷，古人说过的呀，“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你知道吗？我看到这朵亭亭玉立的芰荷时，就想到了你呀！它盛放于舒卷如意的碧叶丛中，幽幽地探出头来。我想要为你采下它，然后，轻轻地把它簪在你的鬓边。可是为何为何？我们的爱情，如同莲子的心，满口苦辛呢？

        秋天的时候，我想为你攀下一片长安月色，“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你喜不喜欢这缥缈梦幻的月色呢？我本以为，因为我有权力，因为我可以保护你，你我便绝对不会如同碣石与潇湘，只能以月色迢递相思之意。你一直在我的东宫里呀！如月的容颜，如月的年华，如月的缠绵，如月的情谊。只是，在我未能为你攀下这庭萱月魄之前，承恩殿中早已人去楼空。终于到了冬天，我还是什么也不曾送给你。你会怎么想我呢？你会以为，我并不怜爱你，所以不曾送你任何定情之物吗？不不不，其实不是这样，我只是不敢说爱你，只是没有来得及，没有顾得上说爱你罢了。等你回到我身边，你就会发觉，我的痛定思痛与幡然醒悟了。我会陪伴你，补偿你，因为失去你的这段度日如年的时光，让我察觉若是没有了你，我的心突然间老去了，只剩残灰冷烬，我人生中仅存的星星之火般的乐趣，被冬日的寒风扑灭得无影无踪！

        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何处？沧海客归珠有泪，章台人去骨遗香。

        瑟瑟知道自己的心上人马上就要来看自己了，赶忙就迎立在了青鸾殿的正殿前，望眼欲穿地等着太子了。不过2日不见，瑟瑟就对太子相思不已，当初瑟瑟不是写过一副卷轴送给李承鄞吗？“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瑟瑟对李承鄞的爱，那么真挚，那么厚重，耗损着她所有的青春，和生命，如同飞蛾扑火，无怨无悔。

        镜头缓缓滑至李承鄞处，原来，为了利用赵敬禹，李承鄞已经勉强自己来到了青鸾殿的门口。时恩给太子打着灯笼，侍立在太子身侧。但是，李承鄞明明知道，深爱自己的瑟瑟就在青鸾殿中等着他的眷顾，青鸾殿的大门也敞开着，他只要抬脚就能享受到瑟瑟给他的爱，李承鄞却踟蹰不前了。

        李承鄞冷冷地瞥了青鸾殿一眼，然后就闷闷地移过了自己的目光，只沉吟了一下下，李承鄞转头就走了。时恩觉得好奇怪，太子都已经从承恩殿，远远地移步到了青鸾殿，怎么到了门口，就又折回去了呢？时恩也顾不上那么多，赶忙继续打着灯笼，给太子照着夜路，追着太子走了。

        李承鄞为什么不肯进入青鸾殿呢？我觉得有三个原因。1.从时间轴上来看，此时是小枫失踪后第二天的晚上，下午时分，李承鄞为了他自己的地位和性命，刚刚勉强自己在高相府中做了戏，说了不少言不由衷的话，吃了一餐食不知味的饭，把自己给恶心坏了，到了晚上，他实在是不想再在瑟瑟面前做戏。

        2.李承鄞是觉得，他暂时不敷衍瑟瑟，对他自己的地位和性命无害。因为李承鄞已经算好了，他需要先用举子案，鼓动高相耍养寇自重的把戏，以挑拨皇帝与高相的矛盾，既然这件事还没做，他便暂时没有用得着赵敬禹的地方，不如我就晾着瑟瑟，反正我也没心思搭理她。

        3.李承鄞觉得，他被他的生母遗弃了，处于绝对的彷徨与恐惧之中的他，不安全感抵达到了顶峰，他真的做不下戏去。我很怀疑，若是李承鄞在去见高相之前，就知道小枫跟着顾剑私奔的事，他还能不能在高相府里吃得下饭。

        从明明以为，小枫不爱他、不要他的李承鄞，宁可自己待着，也不肯接受深爱他的瑟瑟给他的爱这个举动来看，小枫对李承鄞的教养，是非常成功的。小枫带给李承鄞的，可不仅仅是让他在处理政事时要想着平民百姓，不要为非作歹，为祸天下，更是让李承鄞认清了，自己对小枫的衷情，是一种不容亵渎、毫无杂质的爱。因为这份爱的存在，李承鄞得以保全他心中最后一丝丝坚贞和淳善，小枫用她的死，保全了这一丝丝的火种，没有被权力扑灭。

        太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镜头又滑到了青鸾殿的正门前，什么也不知道的瑟瑟，拿出了自己最漂亮的模样，仍在那里怯懦而娇羞地等着太子。仿佛，只要得到了太子的眷顾，她便拥有了全世界一样。青鸾殿中，褰帘高悬，重幕委地，帘内红颜未老恩先断，帘外天淡银河望不尽，瑟瑟啊瑟瑟，你为什么一定要爱一个隔着山河幻影的太子呢？月里嫦娥，都会感喟广寒宫中月光冷，你却偏偏，爱一个永远都等不到的人。

        一个小黄门给皇帝打着灯笼，来到了拾翠殿前，给明月守夜的小黄门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猛然发现皇帝来了，赶忙就跪迎皇帝了，他慌张道，“皇上万岁！”

        那个小黄门慌乱不已，赶忙道，“皇上，明月主子正在屋里休息，奴才这就进去禀报。”皇帝淡淡道，“不必了。”

        1.编剧在这里的对比意味是很重的，瑟瑟明明敞着大门，迎立在青鸾殿的正殿前，李承鄞都不肯进来；而明月，都不肯等处理完政事的皇帝可能会过来，早早地睡下了，皇帝却非要打开拾翠殿的大门进来。

        2.我忍不住要比对一下皇帝对明月的感情，与李承鄞对小枫的感情之间的区别。十分明显的是，李承鄞对小枫，更加忠贞，更加情深，除了他不把小枫当任何人的替身，也从来没有把任何人当小枫的替身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认定了小枫根本不爱他的李承鄞，根本不敢来点小枫的眼，惹小枫烦心——顾剑死后，小枫与李承鄞彻底决裂，小枫明明就在她的承恩殿里，自顾自地过自己的日子，李承鄞宁可像小枫消失时那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东宫正殿吹箫，也不会去小枫面前现眼，他更不敢在晚上出现在承恩殿，免得小枫害怕他，以为他又想对她怎么样。

        明月是真的睡了，她把头发都散开了，只能慌慌张张地把外裳穿好，坐在床上，迎着皇帝进来。皇帝轻轻摸了摸明月的脸，仔仔细细地凝视了明月的脸庞好一会儿，才问道，“明月啊，自朕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与一般的青楼女子气度不同，你一直说你出身微贱，可是朕怎么觉得，你进青楼之前，应该出身在一个不俗之家？那你那么小进青楼，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啊？”原来，皇帝是来试探明月的底细来的。

        之前就已经分析过，皇帝已经确定，鸣玉坊刺客案是太子的杰作，他故意设计出来，以构陷高相的，太子甚至还有杀父弑君的嫌疑。太子为了鼓动我惩治高相，故意告诉我，明月是陈征的女儿，并想让我以为，高相就是因为明月是陈征的女儿，才非要杀死她的。所以，挟持走太子妃的、来自西州的刺客，还有被刺客刺杀、一直以来模仿顾淑妃的做派、刻意来引诱我的明月，便都是太子的棋子。皇帝首先想做的，就是试图弄清楚明月与太子的关系，借口就是，试探明月知不知道她的身世。

        明月冰雪聪明，再加上白天的时候，太子就和她通过消息了，构陷高相的计划有变，无论如何，都要咬死了，不要提及自己的身世。所以，明月是惟恐皇帝来试探她，便赶忙假托自己身体虚弱，早早地睡下了，其实，从时间上来看，现在也不是特别晚。

        明月垂下了眼眸，略一沉吟，就决定按照她提前思虑的说法，来敷衍皇帝。明月凝视着皇帝，温柔道，“明月不敢瞒皇上，之前，家里的确有了一些事故，父母也因此早亡。”

        明月首先就想要保护她的生父——柴牧，所以首先就撒谎，告诉皇帝，她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了，因为家里出了些变故。从她提及前尘往事开始，明月就不敢凝视皇帝了，暗示着明月在撒谎。

        皇帝赶忙做出了一副他会帮明月撑腰的姿态来，鼓励她道，“告诉朕，朕可以为你做主。”从皇帝对明月的这个态度上来看，皇帝仅仅是在试探明月是不是太子的棋子吗？其实并不是，他还是在拉拢明月，他想要告诉明月，我才是最有权力的那一个，你不要依靠太子了，只管来依靠着我，我会帮你完成你所有的心愿。进而，皇帝想要确定，自己在她身上寄托着所有感情的明月，不会被太子利用，来针对自己，毕竟，此时的太子，有杀父弑君的嫌疑。

        明月戒备非常，她当然不会背叛自己的父亲和太子了，于是她又垂下了眼眸，缓缓道，“明月那时还小，只记得不知为何家中突然出现一批手拿刀剑的男子，明月藏在柜下，眼看爹爹和娘亲就这样被刀刺中，娘亲临终前叮嘱明月，爹爹是被仇家所害，可这些冤仇错综复杂，无休无止，明月想忘记那些刀光剑影，放下复仇之心，明月再也没跟谁提起过这段往事，明月只想简单地活着。”

        明月知道，皇帝是在试探自己，鸣玉坊刺客案已经做了一半，想收也收不住了，她只能说掺杂着真话的谎言，来蒙蔽皇帝，以保全她背后的柴牧与太子。同时，明月还需要保存实力，慢慢地重新开展对高相的复仇计划。

        1.明月说，她的母家是被仇家所害，并且强调，她的爹爹娘亲都已经被杀了，这实际上还是在袒护她的生父——柴牧，明月不想让皇帝知道，陈征还活着的真相。皇帝在陈征扮作御医入宫之前，也的确以为陈征已死。

        2.明月说，她的父母是被仇家用刀剑所杀，这当然是谎言，因为她们陈家十几口人，明明是被活埋的，她自己从土里爬出来，苟全一条性命。明月撒这个谎，不过是在借高相当年屠灭顾家的方式，来蒙蔽皇帝，明月觉得，皇帝可能并不知道陈家被杀的细节。但是，这个细节，就连明远公主都知道，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立刻就听出来明月在说谎了。

        3.明月说，娘亲临终前叮嘱她，不要去复仇，因为冤冤相报何时了，娘亲只想让我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明月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段往事，这就为明月之前明明知道皇帝的身份，却不说自己的身世、自己的冤屈，准备好了理由。

        4.明月最后说，她只想简单地活着，是在向皇帝表明态度，我从此以后，就会安守一个女人的本分，依附着陛下您来生活，您不要担心我会对您怎么样，菟丝草难道会害死她依托的乔木吗？这实际上还代表着明月想要保存实力，利用皇帝，铲除高相的本心。

        皇帝作为本剧中心机数一数二的老狐狸，听完了这样滴水不漏的话，真的是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就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把我后面所有的疑惑全都答了。而且吧，答了等于没答，说了等于没说，你想要保全的、把你当棋子耍的太子，纹风不动，你果然是我爱的女人，和顾淑妃一样，冰雪聪明，口齿伶俐得很！

        后来，李承鄞也曾经对小枫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他做扑火队队长，待在刚刚从顾剑那里回来的小枫身旁，试图帮被皇帝问话的小枫补漏的时候，他也是惊叹，小枫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答了，又什么都没答，把皇帝敷衍得这么好！小枫在把李承鄞迷昏，逃出东宫以后，李承鄞是真的慌了，他觉得他真的是轻视了小枫，我都把高相和皇帝都给扳倒了，竟然算不过你！

        皇帝含着笑，温柔道，“那朕问你，在鸣玉坊里的明月，跟在宫中的明月，有什么分别？”皇帝实际上是在问，你已经入了宫了，做了我的女人，你是不是应该舍弃你背后的太子，全心全意地依赖着我呢？

        明月当然听出来皇帝话里话外的深意了，不过，她决计装傻充愣到底，于是她微微一笑，好像觉得皇帝问她这个问题十分奇怪一样，明月又说道，“明月也不知道，皇上觉得呢？”明月这是在和皇帝打太极，不肯正面回答。

        哪怕皇帝明知明月是太子的棋子，哪怕皇帝明知太子有杀父弑君的嫌疑，他也不肯放弃太子，放弃明月的，因为皇帝是发自内心地看重太子和明月这两个人。所以，皇帝又对明月提出了一个希冀，“明月，朕希望你始终保持，跟朕初见时的样子。”

        皇帝这是顺着明月的话往下讲，明月骗他说，她不想复仇，只想简单地活着，皇帝便说，希望你能永远像我与你第一次见面，你为我演奏《六幺》时那样，把我当知己，为我倾情演奏一曲琵琶曲，那么简单，那么淳善。

        皇帝这当然是在说违心的话，因为皇帝明明记得，明月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告诉他，挟持她的那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个有西州口音，再加上后来太子拿出了明远公主给他的玉佩，皇帝因此确定，太子早就得了来自西州的柴牧的助力，既然明月也和太子妃一样，受过来自西州的刺客的挟持，只怕那个时候，明月就已经成为了太子的棋子。皇帝这是在自欺欺人，他觉得，他有自保的能力，并不害怕太子和明月设计他，他反而想要在高相面前，保护太子和明月。

        明月听了，又微微一笑，她觉得，她已经把皇帝敷衍过去了，便放下心来了。而皇帝，则眼神飘忽，他是觉得可惜，我还是没能把明月这张属于太子的牌拉拢过来，不过不要紧，我想保全我与太子的父子之情，也十分看重作为合格储君的太子，明月即使属于太子，又如何呢？太子只是有杀父弑君的嫌疑，又不是真的杀父弑君了，我敲打了他一番，明月也不肯承认她的身世，还这么袒护太子，便说明，他已经和明月通了消息，他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便没有必要再追着此事不放了。（皇帝之所以到了晚上才来试探明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故意叫太子和明月通消息，这还是代表着皇帝待李承鄞的真心。我是不禁感叹，在权力中心生活，实在是太累了，真是想不开，要沾染这些个东西。）

        李承鄞像逃一样地离开了青鸾殿，没有小枫的东宫，就像是一片废墟，他是彻底地待不下去了，那他去了哪里了呢？原来，他是到寿仁宫来了。此时的李承鄞，失去了小枫，失去了皇后，他的性命和地位还受到了皇帝的威胁，陷入绝对惶恐的他，能想得到的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太奶奶这里。

        李承鄞就像他小时候那样，规规矩矩地给太皇太后行了一个礼，道，“鄞儿拜见太奶奶。”太子自称“鄞儿”，这是多么亲密的称呼啊！现在的他谁也不信，只信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向来宠爱她这个重孙子，赶忙就叫太子挨着自己坐下了，她问道，“你近日怎么会有空来看太奶奶呀？不是那个赵良娣在陪着你吗？”太子撒娇道，“太奶奶，您就不要取笑鄞儿了！”

        太皇太后当然是在说反话了，她早就知道忘川夫妇心心相印，那个赵良娣不过是太子的一枚棋子罢了。当初，小枫为了铁达尔王之死要和李承鄞退婚，李承鄞慌乱无比，不也是来找的太皇太后搬救兵吗？

        太皇太后又打趣太子道，“想不想吃核桃啊？”太皇太后这里恰好剥了核桃，她赶忙示意樱乔过来，又接着对太子说道，“樱乔啊，很会剥核桃的，你看看剥了那么多，快尝尝。”太子一见这核桃奉上来，脸色就变了，他怏怏地说道，“太奶奶，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核桃。”编剧在这里，以核桃来隐喻赵良娣，以及所有李承鄞假装喜欢、假装亲近的人和事。

        太皇太后笑道，“太奶奶怎么会忘记呢？你不爱吃核桃。”说着，樱乔就捧着太子最爱吃的点心过来了，太皇太后笑道，“紫米糕来啦，来尝尝。”

        太子赶忙拾了一块，就想先给太奶奶吃，太皇太后自己不吃，先喂给了太子，“像小时候一样，好吃吗？”太子连水都不用，津津有味地吞了下去，点头道，“好吃。”太皇太后又嘱咐道，“你呀，多吃点。”

        1.原来啊原来，李承鄞从小就在除了太皇太后以外的所有人面前，假装爱吃核桃酥，但是他真正爱吃的，是紫米糕。因为核桃酥是高相喜欢的东西，他便不得不喜欢；后来，他把这种虚假的喜欢，拓展为一种伪装，用以掩盖自己真正爱的人和事。

        2.小枫知道李承鄞爱吃紫米糕，不爱吃核桃酥吗？我觉得她是不知道的。这当然是因为李承鄞怕给小枫招祸，所以，他让自己的心上人什么也不知道。但是这不代表李承鄞对小枫的感情是假的，因为小枫也丝毫不知他假装喜欢的东西，这便说明，他并没有在小枫面前刻意做戏，他对小枫并没有那么防备。

        3.但是，我也不觉得，编剧用紫米糕来隐喻小枫，因为紫米这种东西，在古代的时候，是专门供奉皇家的，平民百姓吃不得，所以，我觉得紫米糕应该是用以隐喻李承鄞身上的权力欲——他其实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很有权力欲，只不过他不想撼动皇长兄的地位，也不愿做高相的棋子，更不肯活得那么累，所以才说自己对太子位毫无兴趣。之前就已经分析过，小枫与李承鄞身上的权力，是格格不入的，所以这紫米糕，当然不是象征小枫——李承鄞吃了那么多紫米糕，当然会把小枫给逼死。

        镜头又转到了小枫与顾剑处，小枫凝视着明月，叹道，“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看的月亮了。”顾剑听了，远远地从山石上跳了下来，走到心上人身边，递上了葡萄酒，小枫见到有酒，十分惊喜。

        1.这里出现时间轴上的漏洞，因为此时是小枫失踪后的第二天的晚上，若从权谋线来看，此时应该是在初五或初六，月亮绝对不会这么圆。所以说，这应该是写“还有三天就是上元灯节”的第一批编剧的手笔。

        2.在小枫明明已经表露出了喜欢他的意思以后，顾剑还是远远地避了出去，并没有任何亲近小枫的意思。顾剑之所以过来，是为了给心上人递上她爱喝的葡萄酒。这当然还是代表着顾剑是发自内心地敬重小枫，他和李承鄞那只白眼狼王，本性完全不同。

        顾剑道，“知道你喜欢这个，赏月怎么能没有美酒呢？”小枫笑道，“我也是来了上京以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酒腻子！”说着，小枫就高高兴兴地喝了一大口葡萄美酒。

        1.小枫说，她是“来了上京”，而不是“到了上京”，这便说明，此时的小枫，真的已经把李承鄞的故乡——上京，作为自己的家了。

        2.不过，离开西州，还是让小枫十分伤心，尤其是在她得不到李承鄞眷顾的时候，所以，她只能以畅饮葡萄美酒的方式，来寄托她对西州的相思之意，所以，小枫才说，我本来都不知道的，原来我这么爱喝酒。

        喝了一大口葡萄美酒，小枫就举起了手中的酒壶，对着月亮笑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听到小枫竟然念诗，一下子把顾剑给逗乐了，“听你能说出这些话，真的挺奇怪的。”小枫笑道，“这是永娘教我的，永娘还教了我好多呢，只不过我全给忘光了。”

        1.小枫竟然在赏月、饮酒的时候念起诗来了，这真是和她在西州时的做派太不同了，编剧还是在暗示，爱上李承鄞的小枫，已经完全融入了中原的生活。

        2.小枫说，这是永娘教她念的诗，那永娘为什么要教小枫念这个？我觉得是因为永娘老是在思虑，如何让小枫去太子面前争宠，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听见太子老是冷嘲热讽，说太子妃是“野蛮女子，甚无教养”，便想尽可能地把小枫教得有学养一些，以讨太子的欢心，可是小枫只记住了一点点，大多数全都忘光了。

        永娘对太子妃得不得太子的眷顾这件事的态度，也值得说一说。小枫失踪以前，永娘一直觉得，太子更偏爱赵良娣，可是小枫失踪了，不在承恩殿，太子失魂落魄成那个样子，小枫回来了，太子惟恐小枫再消失，张皇失措成那个样子，永娘都看在眼里。所以，永娘便认清了太子待太子妃的情意，并以中原女子的礼法规范来劝导太子妃，不要和太子怄气（包括小枫被太子胁迫以后），永娘觉得，太子这么珍爱太子妃，这么怕太子妃会在他身边消失，这对太子妃而言，是一件幸事，直到太子以阿渡的性命逼迫小枫用膳为止。

        小枫又说道，“你知道这里跟西州太不一样了，吃的不一样，穿的不一样，人也不一样，我原来以为只要我真心相待，就可以换回真心，是我太幼稚了。”说完，小枫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突然开始伤起心来。

        编剧在这里，照应了最后小枫跳下城墙前说的那句话，“李承鄞，我原谅你了，我原谅我们所有的甜蜜、亏欠、奢望、绝望。”小枫是在反省她之前对李承鄞的奢望和希冀——我本以为，只要我无私无我地爱你，就能换回你给我的真心，可是没想到，你还是把我当成一颗棋子，我可真是幼稚。

        不过，小枫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她虽然为李承鄞不爱她、只会利用她而伤心，但是也没有忘记她身边真正肯对她好的人，于是小枫又欢欢喜喜地补充道，“但其实这边还有很多对我好的人……”说着，小枫就开始点，“永宁、米罗、珞熙、明月……还有裴照……还有一直照顾我的永娘。”小枫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这么想的话，其实我也挺幸福的。”

        小枫把她的朋友都点了一个遍，连裴照都想到了，唯独没有点李承鄞，这当然代表着小枫对李承鄞的幽怨，她是真的有点伤心了，为李承鄞只会利用她而伤心。

        镜头又来到了寿仁宫，太皇太后跟太子说起了有关太子妃的趣事，“我告诉你呀，前几天哪，太子妃给我做了如意糕送来。”太子听到太奶奶提到小枫，便是满脸的缱绻爱意，他问道，“好吃吗？”

        太皇太后只回答了一个字，“苦。”说完便笑了，李承鄞听了这个回答，也笑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她那个人啊，做事没头没脑，大概只知道做好了给您送过来，却不知道要尝尝能不能吃。”

        李承鄞是在嫌弃小枫做事笨手笨脚、没头没脑吗？当然不是，在李承鄞眼里，我的心上人就是这么傻兮兮的，真是一刻也离不得我，我该提醒她的呀，你做了点心要送给太奶奶，不应该先尝一尝吗？哪能虎头虎脑地就送去了呢？李承鄞还是在太奶奶面前，给小枫加分，他向来知道，太奶奶喜欢小枫，我这么说她一顿，太奶奶反而觉得她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呢！

        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就是小枫给太皇太后做的是如意糕，这是一种用芝麻做的点心，而且是苦的。我觉得，编剧是在用如意糕来隐喻小枫。芝麻和紫米，是两个极端，一个十分渺小，一个专门供奉皇家，用如意糕来代表小枫身上亲近平民的淳善品性，再合适不过了，要不然，她也不会为了制止李承鄞以绝对的权力发动战争、戕害平民而伏剑自刎。代表小枫的如意糕是苦的，又用以隐喻小枫整个的人生悲剧，以及昭示整部剧“众生渺小、众生皆苦”的主题思想。

        太皇太后笑道，“太奶奶倒是很高兴，因为是她亲手做的，所以呢，吃起来是苦了一点，但是咽下去这心里头甜甜的。”太子又撒娇一样地说道，“您啊，总是对她这般宽宏大量的。”太皇太后赶忙道，“我告诉你呀，她可是个好姑娘啊，她跟宫里的女人不同啊！”

        1.这里出现了太皇太后特意在太子面前提及小枫的理由，难道太皇太后不知道小枫丢了吗？难道太皇太后不知道太子已经为了小枫失踪的事忧心如焚吗？她干什么要提太子的伤心事？

        太皇太后就是太知道太子的心思了，所以才故意告诉了太子一件她平日里和太子妃相处的趣事，来宽慰太子，你看你看，太子妃和我都这么好，把我当亲人来待，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你不要担心了！就像是前几天太子妃给我送如意糕，我还历历在目一样，过个几天，太子妃就会回到你身边来的——她离开你，只会是短短的一刹那，你不要害怕。

        2.太皇太后明言，小枫与宫里的女人不同，这是自从小枫失踪后，第二个人提及小枫身上的这个特点，第一个是皇帝——皇帝和太皇太后，都为太子得到太子妃相伴而感到欣慰，便代表着这两位长辈，都是发自内心地看重太子，希望他得到幸福的。不过，小枫她与宫里的女人不同这个特性，也决定了她不可能在深宫中生存下去，因为皇宫也好，太子也好，都太冷酷无情了。

        太子也很认可太奶奶的话，他说道，“像她这么能玩闹的人，怎么能料理后宫呢？我倒是希望啊，她能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地玩闹，永远不要参与到这些尔虞我诈之中。”

        太子毕竟是从小被皇后养大的孩子，从小就亲眼目睹，皇后是如何以狠辣的手段，修剪后宫花枝的。再加上，之前李承鄞在拿着孔明锁去留小枫的时候，就说过，“一切复杂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这便是李承鄞待小枫贯彻始终的情意了——你只管胡打海摔地去玩乐，万事都有我帮你兜着，因为你有我呀，只要你有我，你什么都不用知道，就这么永远地无忧无虑地生活，让我保护你，就够了。

        同时，编剧还以这段台词，暗示了太子绝对不会充裕后宫的决心——小枫是太子妃、是皇后，但是用不着料理后宫，因为我除了你，没有旁人，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像寻常夫妇那样相守，就够了。

        太皇太后赶忙劝道，“你千万不要这样偏执，她那么聪明，那么懂事，难道她不懂得她身上的责任，和她的使命吗？”

        1.太皇太后十分欣赏小枫，说她是又聪明，又懂事，又有责任感，又有使命感。小枫也的的确确是这样的姑娘，所以，恢复记忆的小枫，并没有杀死太子，除了她舍不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肯再牵连无辜；所以，到了故事结尾处的小枫，在阿爹阿娘的墓前说，要是我知道回到西州是这个结果，我宁可再忍一忍李承鄞对我的虐待，小枫宁可伏剑自刎，也要完成自己和亲公主的使命。

        2.但是，太皇太后相对于小枫，还是更加偏爱太子的，所以，她不肯让太子什么也不告诉小枫，她想让太子能和小枫坦诚相待，帮助小枫迅速地成长起来，以适应冷漠无情的豊朝皇室。这样，小枫才能陪伴自己看重的重孙子一生一世啊！太皇太后还是把小枫当作是一件成就李承鄞的功业和幸福的客体来对待，并不够尊重小枫的独立意志。

        太皇太后当然知道太子怕什么，于是她又说道，“有一点太奶奶实在是感到欣慰，那就是，她爱你，她爱的不是你的太子，也不是你的王位，就是由衷地爱你这个，李承鄞。”

        这是小枫身上最最难得的地方，她不爱权力，却肯去爱一个有权力的男人（在我眼中，她真是太傻了，因为一个女人，往往很难同时做到这两点），也就是说，小枫给李承鄞的爱，是纯粹的精诚之爱，我不需要利用你求什么，哪怕你真的很有权力，很有能力，在我眼中，你和一个碌碌无为的凡夫俗子也没有什么区别。（然后，小枫就为了这份爱，被迫牺牲了家人，牺牲了自由，牺牲了自我，最后是心甘情愿地牺牲了性命，女鹅啊女鹅，爱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这样？）

        太皇太后说的，小枫的确爱他，甚至是纯粹地爱他这样的话，是李承鄞以前向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敢想的话，他一下子就愣了——小枫爱我吗？她从来没有说过她爱我，更没说过她纯粹地爱我，她总是把我往别人那里撵，总是不搭理我，她那是爱我吗？

        爱着李承鄞，却没有丝毫回馈的小枫，是真的伤心了，她觉得她从前对李承鄞的付出，是那么地可笑。顾剑适时又劝道，“跟我回西州吧，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小枫还是嘴硬，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留恋，是我发现，我脑海里关于小枫的记忆，竟然大部分都是在上京，我有时候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先是西州的九公主，还是先是豊朝的太子妃。”

        小枫的的确确重新爱上了李承鄞，虽然小枫只是泛泛地说了一句，“我脑海里关于小枫的记忆，竟然大部分都是在上京。”这实际上是在说，忘记了一切痛苦记忆的小枫，重新对她的人生下了定义，那就是，那些我和李承鄞一起在上京的日子，成为了我人生的主题。因为李承鄞，我慢慢放下了我生来就有的西州九公主的身份，蜕变为他的太子妃。

        小枫又坦诚道，“还有你，你在我身边，我有时候觉得很亲近很熟悉，可有时候也觉得你很陌生。”

        小枫把顾剑错认为了顾小五，但是这只是她理智中的确认，因为顾剑作为她的师父，的确让她觉得亲近、熟悉；但是她的肢体、她的感情，都在反反复复地说，你不是对我而言最最亲近、熟悉的顾小五，我对你很陌生。

        可是，假如顾剑不是我的顾小五，还能是谁呢？反正，不会是那个只会利用我、只爱赵良娣的李承鄞，所以，小枫最后又说道，“也许这里的一切，从始至终都不属于我，是该清醒了，也该离开了。”

        编剧在这里又暗示了小枫想要离开上京、离开李承鄞的最最重要的理由，因为她觉得，李承鄞成了她的夫婿，是她偷来的，抢来的，他也不舒服，我也不自在，我要是走了，李承鄞反而可以和他真正的挚爱毫无挂碍地长相厮守，我也可以回到我的故乡、我真正的挚爱身边去，何乐而不为呢？——原来，远离了李承鄞的小枫，仍然以她无私无我的方式爱着他，成全着他，她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有点幽怨而已，并没有恨那个只会利用她、可能会牺牲她的李承鄞。

        顾剑当然知道，小枫这是舍不得李承鄞，但是为了能得到虚幻的幸福，也为了让小枫离开可能会伤害她的李承鄞，顾剑又道，“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小枫凝视着她眼中的顾小五，她早已苏醒的对顾小五的缱绻爱意，又促使着她，靠在了顾剑的颈窝里——真好，真好，李承鄞得到了他真正的挚爱，我也得到了我真正的挚爱，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因为听到太皇太后对他说，小枫爱他，李承鄞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他卸下了所有的负担，枕在了太奶奶的膝盖上，一下就觉得眼皮沉沉，睡着了。自从小枫失踪，李承鄞已经2夜无法入睡，还一直在劳心劳力，他怎么可能不累呢？因为失去了生母而惶恐不安的李承鄞，还是可怜巴巴地蜷缩着身子，一只手还轻轻握着太奶奶的膝，好像随时害怕，他的依靠会突然消失一样，睡着了。

        太皇太后也知道太子的心思，所以她示意樱乔，不要叫太子起来了，让他枕着我的膝盖入睡吧。太皇太后知道，在小枫回到太子的身边来以前，太子真的需要依靠我，任何睡眠对他而言，都是珍贵的，就不要闹他了，叫他好好休息吧。

        我再来分析一下太子的心理活动。太子为什么突然就相信了太奶奶说的，小枫爱他这样的话呢？下午他不是刚刚知道，小枫拒绝救援，和顾剑私奔了吗？他甚至以为，小枫已经和顾剑有了肌肤之亲，过上了寻常夫妻一样的生活。

        其实，太子是想到了他遇刺时的事，他和小枫在鸣玉坊分离之前的事，在我面对死亡的时候，小枫一次要陪我一起死，一次要代替我去死，若是她不爱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此，李承鄞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李承鄞会想，是，小枫拒绝了救援，小枫要和顾剑在一起，但是，她也爱过我！她也拿性命爱过我！她只是被顾剑动摇了，这不怪她，要怪就怪那个顾剑。等我把小枫从顾剑那里抢回来，再好好地在她身上灌注我给她的爱，她就会慢慢离不开我了，就像当初她肯为我豁出性命来爱我是一样的。

        所以说，在李承鄞从小枫身上学会了爱情具有专一性，不肯再敷衍瑟瑟以后，因为小枫离开他而产生的恐慌，李承鄞又迅速地改变了他对小枫的期待——他不再要求小枫对他也具有专一性——反正，我是不能没有你的，你是我所有的情感寄托和价值追求，你可以爱很多很多人，其中包括我，就好了。我想向你证明，我是最值得你爱的男人，因为我有权力，我可以做得成任何事，我是最能满足你心愿、最有能力的那一个。这对权谋线的直接影响就是，因为李承鄞失去了小枫，他的智谋迅速地再上一层楼，小枫以她失踪的方式，激发出了李承鄞血液里所有的潜力，所以，他非常顺利地扳倒了高相和皇帝。

        还有一点不可忽视的是，李承鄞对顾剑与小枫之间已经发生的肌肤之亲的态度。明天晚上，李承鄞就去找裴照喝闷酒了，他为什么非要喝闷酒，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觉得，顾剑与小枫只怕在晚上会卿卿我我，有肌肤之亲。之前就已经分析过了，李承鄞对小枫，有很强很强的占有欲，之前，他连别的男人肖想一下他的太子妃都不准，可是，在小枫已经离开他的这个现实下，李承鄞迅速地学会了妥协，明明他为了小枫已经属于顾剑而怒火中烧，但是他还是做出了一副我不知道、我不在乎的模样，也从来没打算在小枫面前提这件事——因为他没有底气，他怕要是他表露出一丝他在意的模样，会把小枫推给顾剑，小枫给他的爱，就更少了。

        这里出现了构景上的细节，那就是，在整个全景镜头中，在太子枕着的方向，出现虚化的枫叶，在特写镜头中，太子轻轻抓住的太皇太后的内裳，也是枫叶红，全都用以暗示太子所依靠的、他所相信的小枫已经给他的虚幻的爱意。只有靠着小枫给他的爱，太子才能睡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