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咖啡（连载12）

十二

董建钻出旅馆的玻璃门浑身顿觉轻松起来，和煦的春风迎面吹来让董建找到了些劫后余生的快感。小个子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老子福大命大造化大，老祖宗都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事，没事，这次一定不会有事！”董建摸了摸匕首又摸了摸那几叠钞票，劫后余生的快感正在不断膨胀。小个子急需做出一个决定，既然警察知道了他的名字，那么唯一的情况就是宝子被抓了。董建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宝子自己投的案。

董建在金京小区正门的喷水池旁来回徘徊，他不确定应该继续住下来还是去林区的狱友家暂避风头。喷水池对面的几个小旅馆门口，三两个闲得无聊的站街女露着白花花的大腿，此刻也许习惯了醉生梦死的女人们刚刚才从午夜的欢愉里苏醒过来。绿摩尔形成的一串串烟雾正从她们干瘪枯燥的嘴唇里生出，她们还没来得及装扮，太阳的热量正透过她们惨白的脸和枯草般的头发渗入她们的机体。她们像是几条冷血的蛇，需要吸取足够的热量才能缓过阳来。十几分钟后这些打了蔫的女人终于开始活分起来。她们看见了对面这个土里土气的年轻、消瘦，似乎还有些腼腆的男人。她们知道附近工地的打工仔都是这般模样，她们也清楚自己生意的主顾多半来自这些抑郁、自卑而且饥渴的打工仔。打工仔们虽然钱赚的不多，但是实在而且好糊弄。她们开始对这个小个子来了兴致，她们开始打他的注意。

就在董建专心的沉思于自己的逃亡计划时，数道火辣的目光正穿过体育路干燥的暖空气向他不断的袭来。这些目光都想把这个腼腆的小个子据为己有，她们喜欢把他变成自己的菜儿！当小个子无意间被这些目光从思考中拉出来的时候，董建着实吓了一跳！那双最火辣、最淫邪，曾经是那么熟悉的丹凤眼和那对又白又直的长腿不是娇娇吗？这个曾经让自己舒服了无数个夜晚，榨干了自己一个夏天的血汗钱的女人此刻就站在街的对面。她并没有认出他。他知道他只是娇娇众多生意中的一个小角色……他低下头躲避着那些性感、淫乱的目光。他摸了摸自己内衣口袋里的那些厚厚的钞票，他感到无比的沮丧，用钱找乐的日子就在眼前，心爱的女人也正在向他释放着勾引的信号，可他却不得不压抑着身体里就要爆发的荷尔蒙。他突然被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依稀记得娇娇不但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而且还知道他姓氏名谁！董建终于艰难的挪动了脚步，挣脱了那些火辣、挑逗的视线的纠缠，年轻、单薄的男人头也不回的向市中心走去。女人们那些带着遗憾和嘲讽的浪笑被甩在身后，“老弟，别抹不开啊，还是个雏吧！姐这有好玩的，哈哈哈！不要钱……”

做交警的好处之一便是两个人一组配备了一台警车，而且警车的加油都是公家买单不需要自己操心。这样的结果便是让我们的休息有了更大的空间。在这样一个春风荡漾的午后，听会音乐、看会书、睡上一小觉都是再好不过的主意。我站完中午的最后一班岗，开车把老木送回朝阳小区的家中。老木并不是正式警察，他在安全员的岗位上也干了十几年，皮肤粗燥黝黑，五短身材，头发还有些拔顶，不过年纪并不大，眼睛也不大。老木腿脚不好，双膝盖半月板损伤，走起路来有点向两边摇摆，像鸭子，也像企鹅。老木工作起来是极认真的，人又较真认死理，有时候显得有些呆板和木讷，似乎与这个浮躁虚华的人际社会不怎么搭调，所以交警队的上上下下都管他叫老木，老木并不是他的真名，只是一个绰号。不过老木自己并不生气，他认为自己木有木的好处，至少不会为那些人情世故费心劳神。据说老木的表哥是省厅的一个大人物，可是每次有人问他，他总是说没那么一回子事。

交警队上下没人愿意和老木一组，较真认死理不说还不懂人情世故。我是后来的，没资格挑选搭档，自然就和老木分在了一块。老木平时工作那是毫不含糊，我对他要求不高，也从不向他施压讲情，这让老木对我逐渐产生了好感和信任。不过老木也有个唯一的不足，就是每天中午无论多忙都要抽空回家喂他的那些捡来的猫猫狗狗，这件事情绝对是雷打不动的。一次李大队抓住了他中午空岗回家喂猫狗，原本打算狠狠的批他一顿，可话刚一出口，老木就接了话茬，把李大队老婆最近十次的公车私用一一曝了光。李大队一时竟哭笑不得，只好排班时把老木的勤务避开了中午，这样我也就借光每天都能捞到午休。老木并不让我领情，他只关心他的那些猫猫狗狗。

那天中午我照例把老木送回了家，我开着车沿着体育路悠闲的往家走。微风从摇下的车窗里涌入涌出在车里形成一股股清爽的温流，录音机里刘若英的栀子花此刻开的正艳……董建远远的看见一辆警车正向这边驶来，他再次不由自主的把手伸进了口袋，蒙古匕首的牛皮刀鞘早被汗水浸的油腻腻。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不断的向上窜，几乎就要跳出喉咙。他的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晃动，他想立马找一个隐蔽物躲藏起来，可是他的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最后他几乎是绝望的呆立在路边目送着警车缓缓的从身边驶过，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车内警察那张帅气得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