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幼童想要折下枝头的白花

人类是生来就具有损毁欲的生物。

幼儿会涂抹白墙，踩踏草坪，拿着折来的树枝到处挥舞。

越是无瑕洁净的东西就越是不能放过，天使的羽翼都恨不得用沾着鼻涕的手摸上两把。

再长大一点了也好不了多少，一样会因为玩闹和好奇心拆毁精致的机械和人偶，会想要折毁枝头的白花。

这种原始欲望会被抑制，但大概永远不会消失。

我曾经也觉得自己已经丢净了那种好像是劣童才会有的心思，直到我遇到了那朵不惜自己被刺伤也想要藏进怀里的枝头的白花。

她就是我心头的那朵白花。

高坂丽奈，我的挚友。

她是如此的耀眼，高傲的样子也好，可爱的样子也好，愤怒也好不甘也好，全都漂亮的如同失掉了「丑陋」这一概念。

令人羡慕的容貌和体态，令人甚至羡慕都羡慕不起来的坚毅的性子和高洁的品行。

我满怀骄傲的任由自己的目光追随她独自一人前行的背影，忽然有一天萌生了无法抑制的念头。

想要弄脏她。想要让纯白色的她沾染上我的颜色。想要像捕捉飞鸟一样把她从天空中扯下来，想要让她只属于我。

就算这会让我和她都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就像幼童想要折下枝头的白花。

1.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是她主动向我靠过来的。

她似乎相当中意我糟糕的性格，用话语向我倾诉她有些扭曲的「爱」。

我对此心怀感激。

可是当我发现她的感情实际上是如此的单纯又炽热的时候，我却有些害怕了。

她对我只有作为朋友的喜欢，我绝不能对她抱有任何在此之上的感情。

当我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大概就已经输了。

我全装作不明所以的笨蛋，单方面的接受着她对我的照顾，宠溺，假装不知道她有多么宽容我的胡作非为。

实际上我深知她的魅力，一般的友情里是不会出现这种程度的感情的，但是她不一样，仅仅是友情也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被如此美丽的她深爱着。这是她的魅力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放纵自己被她喜欢着却装作全无非分之想的挚友。这种扭曲大概也是我心中那个令我自责不已的念头产生的原因。

2.

只是友情就如此，那么她真正的爱情又是什么样的呢。

然而那并不是我有资格触及的东西。

3.

我不是个擅长忍耐的人，或者说我觉得没有人能在唾手可得的时候忍耐。

上课的时候听说她因为发热被送去了保健室，我立刻跑去探望，去的时候并没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

损毁欲不是我一人有，像她这样漂亮又特立独行的人，在高中生这种不讲道理的圈子里过得有些艰难是非常可以想象的。

实际上，因为太过漂亮而使得人生都变得艰难的人也是有的。

当然她一定不会，毕竟她可是丽奈。

「我刚刚问了保健老师，说是睡眠不足和疲劳导致的轻微的不良症状。」

「恩，我知道。」她用白色的被子遮着自己的半张脸，大概是不想被我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

「不好好休息可不行哦，这两天就先不要去吹奏部了。」

「不行，马上要比赛了，小号首席不在怎么行……」

「我可是部长，我说没事就没事，还是说……丽奈那么想见到泷老师？」

「才没有！……性格糟糕。」

我嬉皮笑脸的调笑她，心里隐约有些抽痛。

「不回家休息么？」

「原本不准备回的，不过老师和家里联系了，说是让我先睡一会，迟点会有人来接我。」

「那你先睡一会吧，我在这陪你。」

「不用了，你回去上课吧。」

「上课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好吧。」

「不行，会被老师骂的。」

「好啦，我偶尔也想要照顾一下丽奈啊。」

我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她看了我两眼，叹了口气，任由我握着，安然闭上了眼睛。

丽奈每天早上起的都很早，一不小心熬夜的话睡眠不足是很正常的。她应该是真的很困了，没一阵就睡了过去。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看着她漂亮的睡颜，突然袭来的欲望像一记重锤，砸的我眼前一黑，

我可以吻她。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疯了一样快速的跳动了起来。

最难敌过的诱惑的低语来自于自己，我想在脑海里找到一个试图让我停下的潜意识，却发现自己的每一个脑细胞都教唆着自己顺从欲望。

根本没有什么小天使和小恶魔的脑内会议，他们两个出奇一致的大声高呼着:吻她，吻她。

最终我满怀自责和歉意品尝了她柔软的唇瓣，没怎么犹豫。

这是丽奈的初吻。

一想到这里我的自责心就更甚，可内心的某处却满足的隐隐作痛。

我让她沾上我的颜色了，本该如此慢慢冷静下来的，我的心里却又浮现了这样两个字。

「不够」

是的，不够，只是初吻而已，你想要的不是更多么。

独占欲和掠夺心在叫嚣，我几乎是从毫无防备的她身边逃走的。

4.

高坂同学有一些扭曲，褒义的。一般人恐怕不至于拥有褒义的扭曲，所以说她是特别的。

少有人的友情会如此激烈，激烈又单纯。明明只是友情而已，她却能将自己的魅力一股脑的抛过来，毫不吝啬温柔和关心，也毫不吝啬占有欲，如果对象不是那个高坂的话我会觉得自己正在被人追求。

我偶尔会担心她是真的想要让我喜欢上她，但是性格意外的单纯的她应该不至于会有这种于人于己都没什么好处的想法。

5.

丽奈在家休息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和我约好了时间一起去学校晨练。

两天未见，虽然一直有用手机交流，但是我果然还是有一点想她。这是在朋友的立场上的我不能过分表露的东西，但是她可以。

出车站的时候她已经在等我了，我抬手想打招呼，她却三步做两步走到了我旁边牵住了我的手。

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的举动，我心里暖暖的任由她牵着。

我格外喜欢陪她走上学放学的这条路，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前两天在医务室的事情她应该没有察觉，但愿如此。

走到一楼，她一如往常的去向泷老师要音乐教室的钥匙。但我今天尤其不想松开她的手，明明是她主动牵过来的。

「我和你一起吧。」

站在办公室门口，她想要松手却没能松开。

「不用了，我自己去。」她看着依旧恋恋不舍的拉着她的我。

「怎么了，久美子？」

「没，没怎么。」我慌慌忙忙松开了她。

「吃泷老师的醋了？」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我没有说话，看着她转身走进了办公室里。委屈和不甘一齐从心底涌出，不能自已的模糊了视线。

明明之前都能忍的住的，我这是怎么了。

我慌乱的抹着眼眶，绝对不能被丽奈看见，绝对不能被看见，越是这么想眼泪就越是止不住。我蹲在了地上，干脆捂住了眼睛。

「久美子？你怎么了？」

丽奈一出门就看见了模样奇怪的我，我愣了一下，强忍着振作了精神。

「没事哦，只是眼睛很痛。」我已经很努力在忍了，可是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久美子，你哭了么？」

「没有哦。」如此说着，我却没有抬起头面对她的勇气。

「久美子，为什么在哭？」

「我都说了没有哭嘛。」

「可是你明明……」

「才没有哭，丽奈你再说我要生气了哦。」

我已经搞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了。

「久美子。」她蹲在了我旁边，语气温柔。「生气也不要紧，告诉我为什么哭，可以么？」

「这可是丽奈你自己说的。」我一下子站起了身，气势汹汹的拉住她的手。

她没有被我吓到，安静的被我拉着进了卫生间的隔间里。

小小的空间里，她一脸平静的看着我红红的眼眶和泪水，甚至还有点心疼的模样。

而我，大约是恼羞成怒失去了理智，把她压在墙上吻上了她。

那是没有什么触感的一个吻，满嘴都是自暴自弃的血腥味。

「之前也做了这样的事，久美子，想要怎么样？」被吻过后的她依旧一脸平静，丝毫没有退缩的直视我的双眼。

「我喜欢丽奈！」

她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想要丽奈。」

「我想要弄脏丽奈，让你永远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看着我，她忽然笑了，不是嗤笑而是非常温柔的笑。

「终于肯说心里话了。」

「哈？」

「我还以为会被怎么样，结果还是只有接吻而已。久美子真的是胆小鬼。」

「等，等等？！」

「想要弄脏我就来啊。」

「……丽奈？」

「人类是生来就具有损毁欲的生物。就像你有这样的想法一样，我想要剥下你好孩子的皮，这句话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6.

我问她对我到底是喜欢还只是过头了的友情，她反倒问我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丽奈意外的喜欢恶作剧，意外的比我还不缺劣童的心思。

高岭之花并不是堪折直须折的，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这倒是我未曾想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