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十七（无奈的人生）
新工作是长夜班，昼夜颠倒，作息紊乱，但对于有过三年护工经历的我来说这不过是小菜一碟，经过几天的实践，我已然适应了一切，可是在上班的第六天，我却突然中途离开，很多同事以为我是承受不了工作压力偷偷跑路了，而事实上是因为我的小马哥突然与世长辞……
小马哥与病魔斗争了三年，最终还是输给了它，虽然上次见他的时候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可是当噩耗突然传来，我的心还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我已然没了继续工作的能力和心情，于是向领导请了假连夜赶回老家。在同学群里发了讣告，有四五位身在老家的积极响应，我们一起前去吊唁，当掀起白布再次看到他清瘦的脸庞时，本打算跟他说点儿什么的我突然热泪盈眶泣不成声，那一刻我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在护工生涯里看到那么多死亡我都无动于衷，不是我已然麻木，是因为我和他们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而小马哥则是我亲如手足的挚友，我们曾同床共枕彻夜长谈，也曾把酒言欢互吐心事，还曾并肩出游寻花问柳，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美好的过去，可是我们却再也没有了未来……
小马哥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其他不良嗜好，而且心地善良，勤劳勇敢，待人赤诚，就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却被病魔选中，真是人善被欺毫无天理！
面对病魔的袭扰，小马哥只有无奈地地任其摆布，无奈地看着父母落泪，无奈地看着妻子憔悴，无奈地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却不能给予陪伴，无奈地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来临……
小马哥走了，他终于解脱了，他的无奈人生终于结束了。而我的人生还在继续，我的无奈也仍在上演……
由于工作是长夜班，也没有休息日，我去驾校练车的时间就不再限制于周末，只要哪天教练有空就可以去练。有一天教练给我约到了上午，恰巧那一天我们下班特晚，劳累了一夜后又跑去练车，科目三是路考，一上路我的情绪突然极度紧张，跑了两圈浑身是汗，上下眼皮直打架，而且哈欠连连，最可怕的是教练在副驾驶一直催促着“给油！加档！给油！加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最后的，只记得完事后我再三叮嘱甚至恳求教练：再练车一定要约下午，下午！如果没时间就往后拖，我不着急！
为了减少在驾校的时间以便回来多休息，我决定在不练车时先把剩下的课时刷了，这样就不必准时准点过去，练完了也不必再等着打卡。我计划的很好，但却没能逃出命运的捉弄……
从老家回来的当天下午，我跑到计时大厅去刷卡，刷完后本打算回来睡会儿，到结束点再来刷卡，可是刚一出大厅的门，收到公司人事部的电话，
“下午二点来公司参加培训！”
“今天不去行吗？”
“行，那今晚也不用来上班了！啥时候培训完了啥时候再上班！”
今晚不用去上班了？那干啥去？搁家闲呆着？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参加培训，虽然昨晚坐了大半夜车还没缓过神来。转念又一想，这培训会持续多长时间呢？可别误了刷卡？我掏出手机，把刚才的来电拨了回去，
“领导，这培训大概要多长时间啊？”
“也就一个小时的事，最多一个半小时！”
“那好，我这就过去啊！”
我是第一个到的，找到会议室后干等了很久都不见人来，直到14:30，参加培训的人才陆陆续续到齐，而那所谓的讲师却依旧不见踪影！我的心情越来越焦灼，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我想起身离去，可是来都来了，就这么一走了之？这样走的结果就是今晚无班可上！
盼啊盼啊，终于在15:00左右的时候，那讲师出现了，虽然心里的不详预感越来越强烈，但还是抱着试试的态度稳稳地坐了下来，现在是15:00，就是培训一个半小时，我依然是有时间回去刷卡的（公司到驾校二十分钟车程）。
那是一个微胖的戴眼镜的女士，表面看上去像是雷厉风行的王熙凤，但是一开口却是多愁善感的林妹妹，“多愁善感”倒不是说她柔弱，而是太能啰嗦了！一个简单的安全常识培训，她愣像讲古文似的，先是逐字注解，再是提取中心思想，完了还要我们活学活用自己举例子！自己来晚了一个小时，授课的进度却一点儿也没改变，慢条斯理地讲解着一条又一条！
一开始我还蛮欣赏她的授课能力的，客观地说参加过这么多培训她算是最好的了，讲过之后脑子瞬间就巧妙地记住了那些无聊的规章制度。可是当时间来到了16:00，我对她的欣赏逐渐变为了厌恶，因为到这个时候，她才讲了一半！
我开始坐立不安，而且频繁地看着投影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由于屏幕不清晰，室内光线又差，我看的好吃力，但依旧看到了时间。
14:05，14:10，14:15，14:20，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二十分钟，可是她依旧不紧不慢地按照自己特定的套路继续，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不安，突然停止授课，很严肃地说：“怎么？你有急事？”
“是的，我有急事，现在可以走吗？”
“马上就完了，再有五分钟，然后给大家再做份试卷就结束了！”
“那好吧！”虽然我心里极不情愿，但依旧再次安稳地坐了下来，既然她说了五分钟那就再坚持一下吧，别因为这个得罪了她，到时候再不让我上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五分钟后，果然结束了！她给我们每人发了两份试卷（共五人），凭着超强的记忆和理解能力，我在三分钟之内第一个交了卷，而且全是满分！她改完试卷后对我竖起大拇指称赞，我借机又问了一下：“我可以走吗？”
“马上就完了，再等等！”她说话的语气很重，刚刚对我那点儿好感已是荡然无存！我也觉得是有点儿冒失有点儿不尊重人的感觉，都坚持到现在了，不差那一会儿，于是第三次调整心态安稳地坐下来。
我是又快又好地结束了考试，而那几位却是又慢又错误百出，认真而周到且服务细致入微的讲师竟然又给他们详详细细地回顾了一下所有的知识点，直到所有人全部满分！我顿时对她有种敬仰之心，也很是惋惜，倘若当年我们的老师都这样，哪还有什么差等生啊！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活动一下了，想上厕所的上个厕所，完了我再说几句就结束了！”她面带笑容一脸轻松地说。
“老师，我可以走了吗？”我再次询问。
“等一下嘛，就几句话的事！哎，这样吧，你们也别活动了，我赶紧说，说完你们好走！”她有些不耐烦，而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清了清嗓子，一开口又是没完没了，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我一看表，已是16:45，就算我现在冲出去，立马坐上公交车，也无法在17:00之前赶到驾校了！
心里虽然失望到了极点，可是既然已经失之东隅了，就别再失之桑榆，我又一次调整心态，安稳地坐下来，若有所思地听她讲话。
终于结束了，出门的那一刻已经是17:00，现在就是坐上火箭也无济于事了！我发信息给教练，
“师傅，我来参加培训，来不及打卡了！”
“那你早干嘛了？有培训可以先不约啊！啥时候空了啥时候约都行！”
“哎，本来想着可以一举两得呢，没想到……，那什么，现在该怎么办？”
“你也甭来驾校了，作废是肯定的了！花钱补吧，一小时70，四小时280！这钱花的多冤呐！补上之后也别急着约，啥时候确定以及肯定没事了再说！”
280？这个数字的出现让我瞬间懵了！早知道会损失这么多，我宁愿不来培训，我宁愿尽早退场，哪怕得罪那讲师！这下倒好，虽然晚上可以继续上班了，可是就算忙到天亮也挣不到280呀！
失魂落魄地走到公交车站，过往的私家车一辆又一辆的一闪而过，但公交车却一直没有出现，我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但是作为乐天派的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失落情绪持续太久，我抖了抖精神唤醒了在脑海里沉睡的阿Q，他伸了伸懒腰，幸灾乐祸地说：“小路子，你可知听人家这样授课水平的老师一节课可得好几万呢，少说也得一两千，你才花了不到三百，捡大便宜了，你就偷着乐吧！”听他如是说我倒真乐了，而且抬头一看公交车也来了。
“精神胜利法”虽然好用，但却只能换来一时的心安，上车落座后，我掏出手机查询了一下余额，不看还好，一看又一次陷入迷惘的深渊！除了刚刚损失的280，我的余额已然不够支付下个月的房租，何况还要吃饭！而离发工资的日子还遥远的很！看来又得向老婆要了，每每如此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靠着车窗看着繁华的京城，我对它一点儿好感也没有！突然有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从窗外飞过，隐隐约约我似乎听到了小马哥的声音，他跟我说：“不要灰心，不要失落，明天一定会好起来，不管怎样蹉跎，至少你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
那只小鸟很快就在车窗外消失了，但小马哥的容颜却再次占据了我的脑海。掏出耳机，我点开那首曾经听着只会回忆美好，而今却会潸然落泪的《祝你一路顺风》：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
眼下已是三月下旬，人间芳菲将尽，而我的春天却还没有来，但我始终相信她可能是坐了慢车，亦或是晚了点，只要我耐心等待，她终究会到来的，因为我还活着，而活着就是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