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弟弟的死亡证明书上签了字
我比弟弟大三岁,而弟弟的坟头早已绿草茵茵,弟弟离开我们已经接近二十年了,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在这个月光郞郞的夜晚,我又想你了。
零三年,突然接到母亲突发心脏病的噩耗,等我们兄弟俩回到家,母亲已经在灵柩里等着我们了,只等我们兄弟俩回来盖棺定论。那年母亲刚刚五十岁,听父亲说,母亲走的前一天晚上,毫无征兆,那晚她吃的饱饱的,看完电视剧已经十一点多了,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父亲起夜,才发现母亲的不对,每天晚上的呼噜没有了,再摸一下,母亲已经僵硬了,本来就胆小的父亲赶紧喊来了大伯大妈,等凑近一看,母亲的脸早就变了颜色。
寿衣都没有给母亲准备,谁能想到母亲会是这样走的呢!第二天,家里乱了套,因为那时我们兄弟俩个都在外面,一个在浙江,一个在杭州,父亲被吓走了胆,后事都是大伯大妈在主持,家里的亲戚都在帮忙,只有父亲一个人木呆呆地,有人说,父亲这辈子的精气神都是母亲给的,从没想到母亲会有心脏方面的问题,而且还是梗塞,人家说,这个病发作起来就在那几分钟里,母亲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
母亲走了以后,父亲像个小孩一样,不敢一个待在家里,而我和弟弟都在外面做工,我在一家大酒店里帮厨,弟弟在杭州帮老板开大货车,我们一天都不能耽搁,只能吩咐家里的亲戚,让他们照看着一点父亲。
可是终不是个办法,半年以后,亲戚们提议,你父亲胆子这样小,这么大的一个家,还是给他找个伴吧!陪陪他,毕竟也才五十二岁。
我们当时虽然不能接受,但是想着父亲一个人在家也很孤独,默许了。
不到两个月,有人从外地给父亲找了一个外地女人,虽说只有三十岁,但是山里人,结过婚又离了,没有生养过。看起来和父亲的年龄差不多,一口四环素的牙齿,颧骨高高的,眉骨也高高的,给人感觉就是面相很凶的样子。
可是父亲看了一眼却满心欢喜,说山里的女人知道吃苦。
父亲说给她买两件衣服吧!她提着一件大包,里面装满五颜六色的衣服,说什么都有,不需要。父亲对她更满意了,也说了自己的条件,家就是这个穷家,还有两个没有成家的儿子,另外种着十几亩薄地,其他的没有收入。
女人说他们那里每家才几分地,连饭都吃不饱,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大米,平时就吃高粱,稻黍,她只要每天能吃饱饭就知足了。父亲没有想到二十世纪竟然在中国还有吃不饱米饭的,于是父亲说米饭管够。
那年大丰收,父亲攒了八万块钱,那个杨姨不知足了,她要翻盖家里的大房子,要挖大井,这样吃水就不要自己挑了,还要把卫生间盖到屋子里面。她说这样上茅房也不要去外面了。
父亲一辈子没有什么主见,他见杨姨想的也很周到,都是为了家里打算,把家里拾掇拾掇,这是好事,他给我和弟弟下了命令,要寄点钱回去,把家里翻盖,照杨姨的意思。
我那时是帮工的状态,每月只能拿点死工资,除了自己的开销,能拿出来的真不多,可是弟弟不一样,他那时帮老板开大货车,按趟拿钱,每多干一趟多拿二百块,那二百元快顶上我工资的四份之一。我很愧疚。弟弟每天日夜兼程,为了那二百元一趟。
等弟弟把四万块钱拿给父亲的时候,人都黑瘦了一圈,而我只拿出一点点补贴家用,杨姨对弟弟很是高看,夸他能吃苦能挣钱,完全不顾弟弟吃着饭都是打盹的画面。
我心疼弟弟让他不要这么拼,我的工资也有好的转变,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弟弟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自己还年轻有的是力气。
就在送钱回来的那年,村里有个姑娘相中了弟弟。
弟弟承诺,等家里的大房子盖好了,他们就回来结婚,姑娘依依不舍地把弟弟送到车站。
可没想到这一别却是永别。
弟弟是在送货的路中出事的。他已经连续跑了两天两夜,还是舍不得休息。
等我到了医院,弟弟已经不省人事,只等着家人来看他最后一眼,我不能相信我那个活蹦乱跳的弟弟,已经永久地闭上了他的双眼。那年他才二十三岁啊!人生还没有开始,怎么就一声不响地走了呢?
弟弟,你一定是太累了,到了那边你好好地睡一觉吧!也顺便帮我看下妈妈,她老人家可曾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