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7.1-生人勿近》
生人勿近
暴雨的声音犹如瀑布,连钢琴声也几乎听不见。现在的雨每下必倾盘,瑞涯有好几年未见过轻盈的微风细雨了。她并不介意狂风暴雨;豪雨可以把郁闷的湿气冲走。以水冲水听来矛盾,但事实如此。
她把钢琴盖拉下,不舍地抚摸了几下,才决断地站起身,到书桌前坐下。她打开桌上一本簇新的日记本,咬着笔杆细想一会,才在空白的第一页上写了几个字。她禁不住停手欣赏一番:手写字有如古董,既古老又新意,有趣!
第一记:2090年6月13日。大雨滂沱
这是我一生人第一次写日记。日记本来是秘密的心底话,要锁起来的。但我希望我的日记有人看,谁都好,越多越好!
从前的字都是打印出来的。现在是一块块一串串活现笔下的,十分梦幻!
这么大雨,宋笙应该不会上山来了。刚才弹了柴可夫斯基的第一乐章,就算是我弹钢琴的最终乐章吧。我与音乐的缘分看来到此为止。失去了的感觉,怎样也找不回来,也不想找。刚才把琴盖一关,好像与多年怨偶终于分手,虽然有些不舍,却也如释重负。难道这又是怀孕症状?怀孕又不是病,何解有那么多“症状” 呢?
想深一层:我无目标地弹了几十年琴,够啦!从前很多人说我有天分,我看主要因为我是公公的孙女。有天分也好,没天分也罢,我反正不用卖艺,也不希罕 “音乐盲虫” 们对我的殷勤赞美。
弹琴对我来说,不外打发时间。现在看回头,我们富贵人家好像觉得时间很多余,甚至讨厌,千方百计要 “打发”:逛街购物,旅游消闲,弹琴唱歌,跳舞看戏,都只有一个目的:打发时间!奇怪的是,我们一方面觉得时间太多,要打发,同时又十分怕死,恐怕时间终结。
现在情况有变。我觉得时间很宝贵。我要在自己的时间完结前,尽量留些痕迹给下一代。这日记算是个开始吧。
好。。。
前天我和宋笙庆祝了他的生日。我本想邀请老马和尊信参加的。假如不是 “万年历主” 尊信提醒,我根本不知道前天是宋笙的42岁大寿。谁知他说今年希望清静,就我们两个吃饭便好了。这个世界还有不清静的可能吗?不过寿星公说了算,就“清静”点吧。
他烤了拿手好戏 “叫化鸡”,香气四溢。我相信连对面山头的孤独师太也可以闻到。孤独这古怪邻居和我们互相回避了那么久,应该够了吧!我有个冲动,改天拿只生鸡撞过去探望她,看她如何反应。难道拿刀砍我不成?有个女邻居多好!想想已经开心!
我用走地鸡胸肉和老马的有机生菜做了色拉。宋笙似乎心情甚佳,喝了公公那瓶2062年的法国名酿后,更停不了口,十分可爱。他重提他爸爸留下的风车发电设计,说有信心按图施工。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二次提起爸爸的风车了。假如他真的有这决心和能力,便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酒余饭后,我们闲扯到老马跟莎缇。在没有辅助娱乐的世界,两个人很容易相对无言。经常说说老友的“是非”,在所难免。
老马两公婆真是天生一对。他们处处互相尊重,情投意合,事事融洽, 却偏偏各有各生活:一个住半山,一个搬到浅水湾,你说奇不奇怪?不过想回来,笙和我也不是同样古怪吗?只不过分开的距离较短而已。难道我们这批 “死剩种” 都是怪人?
吃饱饭后,他老问我是不是很累,有些烦厌。我很想冲他一句:“当然啦,肚里多了个人,能不累吗?” 但话到唇边便吞了回去。不急的。再等。等百分百明朗的时候,不说也明。现在说穿了,他可能会怀疑我神经病。
后来我们造爱,令我感觉我们之间仍然很美,但这分美丽最近好像比较刻意,没有当初那分自然纯朴的激情。又是年纪问题?事后我伏在他胸前听心跳,又觉得一切都很纯朴自然。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的心情仍然很好。谁知早餐未过,他便闹情绪,与外面的雾过不去。唉,男人。幸好他们没有月经,否则更难以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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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为什么磨刀呀?”
“准备自卫嘛!”
“什么是自卫呀?”
“自卫是防止其他人强逼我们做不愿意的事!”
“谁在逼我们呀妈妈?”
“还不是他们两个?我怕他们会回来找麻烦!”
“我很害怕哦妈妈。”
“就是!他们已经吓跑你和东东两次了。还不够吗!”
“没关系哦妈妈。我们会回来的。”
“肯定?”
“肯定!你用这刀怎么自卫呀妈妈?”
“他们再来的话,我便把他们斩!斩!斩!斩开三百六
十块!”
“好呀!好呀!我也斩!”
“小孩子不许斩人。”
“我要我要!斩两刀可以吗?”
“乖,别闹。只有妈妈可以斩。”
“他们为什么哪么坏呢?”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以为自己很清醒,
万事都懂。这种人最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