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风雨
夜已深。一个人。独自躺在被窝里。
这几天,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不见歇的风和雨。
我住在六楼,一处租来的房子里。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就我自己。
合上电脑显示屏。宽衣。我躺在被窝里。关掉灯。
房间里便是黑了下来。
我听到了,隔着房间的推拉玻璃门传来的阳台上玻璃窗在风中咣当咣当的声响。
夜听风雨在南方,不,在湖北,严格意义上还不能称之为南方,但较之北京,我更加愿意称之为南方。她也当得起这两个字,南方,房子的玻璃都是单簿的,都是一层,加之,又处于这栋建筑的顶层六楼,许是因为对面一排的六层楼房与之形成风道的原因,我这房子里阳台上的玻璃在风中抖动得剧烈,听着都让人有被风吹掉的担心。
房间里是开着空调的,暖风吹着,谈不上冷。但我到底是没有起身去探探窗外是否也下着雨,下着多大的雨。
但我凭吃晚饭时外面灰蒙蒙的天,刮着风下着雨,推测,这会依旧是有风有雨,风雨交加的。
夜听风雨这样风雨飘摇的夜晚,于我并不陌生。我经历过多少这样风雨飘零的夜晚,我不知道,但定是不少的。
在长满芦苇四野无人的海边荒滩,在养蟹塘边的窝棚里,在摇晃昏暗的灯光下,在以被为桌的单人床上,我便盘腿打坐,独自领略过一个人凄风苦雨的迷茫、彷徨、惆怅。那个时候,心中所念,心中所想,別无他求,我要走出这片芦苇荡。事实也证明,当时,我到底是告别了那片芦苇荡,但是,那片芦苇荡,永远长在了我的心上。
夜听风雨在我学生的时代,在寒冷的冬季,下雨的时候,我我也时常静坐在窗边,默默地望外面的蒙眬烟雨,陷入沉思,思我何来,思我何去。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风雨之夜,于我,经历的多了。
我并不爱这样的夜晚,我甚至有几分讨厌这样的夜晚,但是,我却无法逃避这样的夜晚。
也许,这样的夜晚,对于别人来讲,算个啥呀?什么都不是,一切都照旧。
但是,这样的夜晚,总是让我,生出别样的思绪。
夜听风雨我不惧将来,但也不忘过去。
这样的独处的静默的夜晚,我的脑海里泛起许多不能忘却的记忆。 夜听风雨譬如,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已经离我远去的母亲。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才约摸十岁的光景。那时,只有我和母亲,应当还有弟弟,住在老家农村的房子里。父亲带着读初中的哥哥在镇上的中学。 夜听风雨许是一个夏季,那时候,父亲拼尽了全力,盖起了村里,不,应该严格意义上来说,叫队里,或组里(我们当地的行政区域划分一般是按镇、乡、材、组来的,老家人一般沿用生产队的说法,称为几队几队的)唯一的新房。
房子是盖了,多半是因为钱的问题,窗户的玻璃却都没有装。
这天晚上,又是狂风又是暴雨,又是电闪又是雷鸣。因为沒有玻璃,狂风裹着暴雨,使劲的往屋里灌。
那时候农村有没有电,我不大记得清了。现在回想起来,纵然农村通了电,估计,那些单薄的电线也经不起这肆虐的狂风骤雨的摧残,已然扯断。
我极力去回想,极有可能是没电的。
又是大风大雨,点油灯、点蜡烛,怕是都会被砍灭的。
母亲和我起来,扛起一块沙树门板,去挡另外一个房间的窗户。
风太大了,雨也太大了,房间里的泥土地上已经满是雨水。门板挡一次,还挡不住,又被风雨吹倒了,偌大的门板,狠狠地砸在母亲的身上。
母亲并没言语,而是找来一根粗壮的木棍,死死的抵在门上。
这才算是,将大风大雨,挡在了外面。
这个夜晚的情形,时常会在不经意间泛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母亲,是一个没有一点文化,再普通不过的人,我年少时还曾嫌弃她的无知和与人吵架吵不过别人的软弱,但这一次,母亲和我,共抗夏夜的狂风暴雨,让我看到了母亲身上的力量。
其实,要说,这算不了什么,若是跟村里人对我说起她原来,在生产队单干时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干活不要命和舅舅们后来讲述她年轻时照顾她的弟弟们也是拼命,努力帮助外公外婆扛起一个贪寒的家的事情来比,这真的不算什么。
但是,他们传说的她的事迹,我没见过,我便感受不到。这个暴雨夜,我和母亲共同经历过,特别是在我尚年幼但又稍微懂点事的年纪,这便使我不能忘记。
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母亲离开我们都快三年了,我却从不曾忘记。
夜听风雨而今,我的年纪,已然超过了当时母亲的年纪。当时,母亲应该只是三十七八的年龄。大抵相当于现在最大的八零后的这个年纪。而我今天,再看八零后,会自然而然的感觉到他们的年青。
我的两个孩子都还小,虽说现在人们的条件普遍都较之三十多年前的条件好得太多了,但是,他们住漏风漏雨的房子的可能性也不是没小。所以,我想,人生,不是有这样的风雨,便是有那样的风雨。
在风雨来临的时候,我是否可以扛起本该由我为孩子们遮挡起的风雨?
我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能拼命扛起,就象我的母亲。
—北京百泰富,张卫明,2018.12.07,05:50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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