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莲花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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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尹晓天这次选择走这条近道。
也许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老了”是个什么状况。
听说，莲花山是比较凶险的，煞气很重，曾经就有人在这里看到过不干净的东西。
从上鸟瞰，莲花山酷似一朵莲花，故而得名。
不过，莲花山是一座坟山，祖坟的坟山。
按照祖规，病死于半路或死于非命者，是不许葬入祖坟的。因为这些魂魄戾气重，会影响祖坟的祥和与瑞气。
后来，思想慢慢地解放了，视眼开阔了，观念改了些许，要求就没以前那么严格。或许是活着的人的一些愿望罢了，想让死去的人认祖归宗，在阴间团聚，好有个照应，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上坟时也能分取点活着的亲人带去的香火、牺牲和美酒，故此，很多病死于半路，被刀杀，被枪杀，被毒杀，被吊死……者就都被葬在这里了。
五十年代，湘西大剿匪，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争，很多土匪被击毙，就地掩埋。很多人曾经极力阻止，土匪是不能埋在这里的，但无果。
莲花山的祥瑞之气只怕就此被破坏殆尽。
更有甚者。
其它祖坟不收的死人，也都被强行扔在这了，也没人管了。
渐渐地，莲花山已然成了乱葬岗了。
这也难怪。
莲花山三面环山，独缺一面，背有靠山，坐的稳当，眺目远望，视眼空旷，天然的好坟山。
阳气进不来，阴气出不去。
只不过后来，怨气、戾气、阴气在莲花山聚集，情况就变了。
每每到了晚上，经常能听到冤鬼，厉鬼的撕鸣哀叫，恐怖之极。
很多人都听到过。
说的人多了，可信度就高了。
一时间，莲花山便成了恐怖的代名词。
莲花山下，还有一池，名曰莲花池。
之前，莲花池水质清澈，可是，在那个狂风暴雨，雷鸣电闪之夜，突然变得混浊，之后就再也没有澄清过。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也不知道。
莲花池长有荷花，但在那个狂风暴雨，雷鸣电闪之夜之后，就从未开花过。
莲花池虽是个池子，但没人敢去洗澡，连水牛也不敢。因为曾经有牛去洗过澡，之后就再没上来过。没有人知道莲花池到底有多深。
然而，莲花山下的农田都是用这池子里的水来灌溉的。
不过，在这里劳作的农民在太阳没有完全下山之前，就早早地收工了，不敢耽搁，晚上更没人敢来。
缺乏太阳的阳气，这里就阴森森的，活人是不敢待的。
这可不是忽悠，会出人命的。
但，终究还是有人来。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似乎从来不都等人，不管你是谁。
尹晓天和同学作别，转入莲花山。
鬼晓得，尹晓天一入莲花山，太阳就不见了，怕是被黑云遮了去。
尹晓天顿时一怔，凉飕飕的，感觉到了压抑，感觉到了空气的压抑，但没想太多，只顾着赶路，想快点回家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才是他迫切想知道的事。
尹晓天是知道莲花山的，听说过莲花山煞气重，很恐怖，并有人曾经在这里遇到过不干净的东西。
听说恐怖，并不吓人，只要你的思维意识里不曾想到这些，自然就感觉不到恐怖了。
这是幸运的，尹晓天现在就是这样。
莲花山很静，静的你都可以听到空气相互拥挤的声音，闷闷的，在耳朵里作响。白天的虫鸣鸟叫，顿时都停止了。
莲花池水面很平静，平静的一点波纹都没有，如同一面镜子。
静是可怕的，是吓人的。
尹晓天跑动的脚步声孤独地在山弯里回响，异常清晰。
尹晓天听得清清楚楚。
“咕咕……”
尹晓天听到了，但没在意，他没心思在意。
“咔叱！”
尹晓天走得急，人字拖一滑，不慎踩空，一只脚陷进了田坑里。
尹晓天使劲抽出脚，却满脚都是泥。他赶紧走到莲花池旁，去洗掉脚上的泥巴。
尹晓天泼打池子里的水，激起层层水波，声音却异常孤独，清晰。
突然。
“唉…”
那来的声音？
这不是人痛苦凄惨呻吟的声音么！
这声音似乎是从莲花池里传出来的。
尹晓天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听错了，故而静下来仔细倾听。
好像不是幻觉。
这里怎么会有人痛苦凄惨呻吟？
绝对没有。
不对！是呻吟，不过好像不是人呻吟的声音。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似乎在那里听到过？
对，不就是那天在黑木屋里听到的那种么？
龙吟！
痛苦凄惨的龙吟！
尹晓天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痛苦凄惨的呻吟就是从莲花池里传出来的。
绝对没错！
尹晓天大骇，想赶紧溜，可伸进莲花池的那只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且身子正慢慢地陷入莲花池。
尹晓天一把抓住岸边的岩石，使尽全身的气力往上爬。
可是那里爬得动？
尹晓天大声呼救，声音清脆，明亮，可似乎并没有人应答。
眼看整个身子就要陷下去了。
尹晓天抬起另一只脚，奋力砸下去。
“啊！”的一声惨叫。
尹晓天挣脱出来了，迅速爬上岸。
这惨叫声是尹晓天自己发出来的。
因为尹晓天的鞋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抓了去，脚也被划破了，鲜血直流。
尹晓天使劲地奔跑。
不知何时，尹晓天的另一只鞋子也丢了，且全没注意自己有一只脚已受了伤，还在流血。
突然，莲花池中间翻起一巨浪，泛起阵阵沉泥。
尹晓天害怕极了，那里顾得上看，只知拼命地跑。
换做谁都会这样。
秋风瑟瑟，吹响着树枝。
尹晓天满头大汗，见已绕过了莲花池，顿时放慢了脚步。
没人知道尹晓天绕过莲花池花了多长时间，但肯定不长。
尹晓天慢慢地停了下来，喘口气，休息会儿，只感觉心扑通扑通地跳，跳得特别厉害。
正休息间，突然，尹晓天大骇起来。
他看到后面的树枝，在大幅度地晃动。
这肯定不是风吹的。
谁都看得出来。
尹晓天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不敢再休息了，遂又跑起来了。
他不敢回头看，很怕再看到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只顾着自己跑。
不看到，反而是件好事。
可谁又忍得住？
更何况是尹晓天？
尹晓天感觉这东西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身后了，突然，猛地一回头。
大骇。
手！
长满毛的手！
一只指尖锋利长满毛的从土里伸出来的手，张牙舞爪，正在紧追尹晓天。
原来莲花山真的有毛手。
以前只是常听人说起，有人在莲花山看到过毛手，看到过有人被毛手拖入地底下给肢解了。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这可如何是好？
尹晓天想到这些，脸都白了，横下心，拼命地奔跑。
“咕咕……”
可恶的叫声。
顿时，尹晓天感觉头上有沙子撒下来。
扑棱一声，一个阴影从头顶掠过，尹晓天像是被猛推了一把，翻滚几下，栽倒在地。
尹晓天惊恐着匍匐前进。
突然，那只毛手飞扑了过来。
尹晓天紧闭双眼，实在没勇气再看下去了，等待宰割，任他去了。
不看，至少还可以幻想。
人死前的一刻是恐怖的，没有几个人敢直视。
尹晓天就不敢。
突然。
尹晓天感觉到有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顿时，浑身开始抽搐颤抖。
“孩子，没事吧？”
尹晓天大惊，不敢睁开眼睛，至少现在不敢。
“孩子，没事吧？”
声音听上去挺慈祥友善的。
尹晓天眯着眼，斜瞅着，又惊又喜。
只见一位白发老者，个头矮小，慈眉善目，脸带微笑，正问候着。
白发老者扶起尹晓天问道：“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尹晓天没有应答，侧着头，仔细打量白发老者身后。
奇怪了，怎么什么也没有？刚才明明看到……
白发老者知道尹晓天在看什么，遂拍拍尹晓天的后背，慈祥地安慰着道：“不怕不怕。”
尹晓天喃喃道：“我…我刚才看到……”
白发老者打断了他的话道：“孩子，你看错了，什么都没有，你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尹晓天道：“真的，我…我看……”
尹晓天的语气更加坚定。
白发老者道：“孩子，你真的看错了，要是有，我怎么没看到？不信你再看看。”
说着，白发老者便让开了身子。
果然什么都没有。
尹晓天莫名其妙，不知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听错了，总之缓和过来了，不再抽搐颤抖。
白发老者问道：“孩子，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尹晓天道：“我…我想早点回家，就……”
白发老者道：“哦，你是尹家寨的吧！”
尹晓天道：“嗯。”
白发老者道：“以后可不要一个人跑来这里，晓得吗？”
尹晓天道：“嗯。”
白发老者道：“我送你回家吧。”
尹晓天道：“嗯。”
白发老者背起瘫软在地的尹晓天往尹家寨走去。
尹晓天不时地看看身后，还是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切明明是那么真实，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白发老者走到十字路口，放下尹晓天，指着前方的一条路，说道：“孩子，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到尹家寨了。”
尹晓天看着这条路，大喜，遂点了点头。
这条路尹晓天再熟悉不过了。
尹晓天想感谢这位白发老者，可是一转身，发现，白发老者竟没了踪影。
人呢？
刚才白发爷爷还在这里。
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尹晓天环视四周，只见十字路口旁立有一土地庙，外表一副浩然正气的样子，并附有一对联：保四季风调雨顺，佑八方国泰民安。
不可思议。
尹晓天也没有想太多，飞快地跑回家了。
话说。
仙娘死之后，一切都过去了，乌云散了，天空晴了。
顿时，尹家寨的人对老屋的恐惧减了不少，毕竟仙娘死了，死了还能作甚？但还是心有余悸，为防着煞，大人们都不许孩子前去看热闹。
仙娘可是不祥的，死了煞气也比别人重三分。
人死之后，要给其搭建一灵堂，供亲朋好友哀悼吊唁之用。
这也是在为死者践行，愿她一路走好，能归极乐世界。
不过。
灵堂的搭建也是很有讲究的，必须搭建在请了祖宗神位的堂屋里。
后一代若是有了自己的堂屋，则需要选择良辰吉日从祖屋堂屋里继承香火，如此便算的上是独立的堂屋了，那么灵堂就可以搭建在自己的堂屋里，若是还没有堂屋或是堂屋还没有继承香火，那么灵堂就必须搭建在祖屋堂屋里。因为祖宗在那里。
仙娘长年住在老屋，供奉的也是老屋的堂屋，故而，灵堂就得搭建在老屋的堂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