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学校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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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二十二期：同桌

天刚蒙蒙亮，山娃提着刚砍的一捆干柴，来到学校后面的小菜园，放在了菜园边的干柴堆上。

学校后面的小菜园是常老师的菜园地，那里种的是常老师和琴儿平时吃的菜。

村里本来没学校。常老师来了，带着琴儿。队里把闲着的仓库修了一下，一半做教室，一半让常老师和琴儿住，还把屋后的一片地也腾出来，给常老师种些菜。从那时起，村里有学校了。

“山娃起那么早啊，让我看一下，给你记上帐。”

常老师起得早，拿出小本子，就要过来看看记上帐。

队长成奎叔说了，常老师从城里来，教娃子们念书，可是遭了罪，大伙都要帮衬点。常老师烧饭用柴火，你们这些娃子们，都给常老师砍些柴。常老师记账，队里给工分。成奎叔吩咐娃子们。

山娃每天早晨起得特别早，就为了给常老师砍些柴。临走的时候，还要看看琴儿是不是还站在窗户边。

“常老师，这个不用记，我下午还砍哩。”

每次山娃都是这么说，然后有些慌张地放下干柴就跑走了。

琴儿站在屋里看见了，看着山娃的身影，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山娃每天清早都来送干柴，每天都不让常老师记账本。

琴儿每天也都看着呢，看着山娃总是慌慌张张地跑。

琴儿是常老师的女儿，和山娃一般大。村里有五个和山娃一般大的男娃子，加上琴儿，常老师一共有六个学生。六个娃，三张桌，常老师让山娃和琴儿坐同桌。和琴儿坐同桌，山娃很开心，琴儿也挺高兴。

常老师是城里来的，特别有学问。写在黑板上的字，就像书上印出来的一样好。山娃他们跟着念，念得都忒用力。

五个男娃子每天都给常老师砍干柴，每天常老师都在账本上记下来。早上没人来送干柴，只有山娃每天早上送。

山娃今天不开心，因为常老师没有让他演郭建光。

常老师说，中心小学要搞一个演出，让他们也要出节目。常老师便让娃子们演沙家浜。琴儿演阿庆嫂，铁蛋演郭建光。山娃很想演郭建光，常老师却让他演了刁德一。

刁德一是坏人，山娃不想演，但他不敢和常老师说。

郭建光是个大英雄，铁蛋真是好运气，能和琴儿一起演郭建光，山娃很羡慕。

但郭建光不好演，因为要唱郭建光唱的歌。郭建光的歌不好学。

山娃没办法，只好演刁德一。山娃虽然不想演坏人，但刁德一的歌词他喜欢。因为他可以对着琴儿唱，这个女人不寻常。

山娃天天在家练，这个女人不寻常。但山娃唱的调调不一样，刁德一唱得阴阳怪气的，山娃却像在说着自己的小心思。

有时候，山娃走着路就会唱出来，这个女人不寻常。有一次，走路的时候唱出来，被琴儿听见了。山娃心里怦怦跳，怎么就没看见琴儿走过来。琴儿肯定听见了，但又好像没听见，因为她头也没抬，就从山娃身边过去了。

在中心小学演出时，常老师说山娃唱得很不错，就是听起来好像不一样，怯生生的没底气，也没有唱出刁德一的那种怪味道。

自从那次演出后，山娃走在路上还会经常唱，这个女人不寻常。

每天天刚蒙蒙亮，山娃还是来给常老师送干柴。娃子们给常老师砍柴也都很卖力，砍的柴火足够常老师用了。

山娃每天把砍的干柴放到干柴堆上，常老师不在的时候，他就会去看看常老师种的菜。山娃自己都奇怪，为什么要关心菜园里的菜。

有一天，山娃看菜的时候，还看到菜园的角落里开了一些花。一半黄灿黄灿的，一半雪白雪白的。这是蒲公英，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种子，就在这菜园里发芽了，长大了，开花了，还开了两种不同颜色的花。

有一天，琴儿过来也看到了。她和山娃说，她喜欢黄色的花儿，黄灿黄灿的，像金色的太阳，很好看。

山娃就和琴儿说，他喜欢那些白色的花，雪白雪白的，像茸茸的球儿真可爱。

从此以后，山娃看菜的时候，也要看看花。那是琴儿喜欢的花，也是山娃喜欢的花。

突然有一天，成奎叔来教室，给娃子们说了个事。常老师要走了，要回城里了。

“为啥？”有娃子问。

“常老师是上边派来教你们念书的，现在已经到期了，该回去了。”成奎叔说。

常老师走了，琴儿也走了，村里的学校没有了，山娃念书得去中心小学了。

山娃早晨不砍干柴了。他早晨还是起得早，每天上学之前，他还是要去一趟菜园，那里有琴儿喜欢吃的菜，有他和琴儿都喜欢的花。他要去看看菜，看看花。

看完菜，看完花，山娃还是像以前那样一溜烟地往外跑。因为他还能感觉到，窗户边上，琴儿好像还在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