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王小波——阅读笔记
傍晚回家的路总会经过一排树,因为冬天,树也老早抖净了叶,净剩些枝枝叉叉。往日只听得自己的鞋子独在树下叮当,仿佛困在一个圈子里兜转不能喘气。这回,我走在树下,头顶传来一些声音,闻声看去树梢两只鸟在嬉闹,我向前走,它们也跳向前一棵树,这样走了好久。许是我们之间有种缘分,我在树下走,树梢上它们跳。一瞬间,我被带离了地面。我想,它们一只是李慕白,一只是玉娇龙。
上次王小波的《黄金时代》读了一半,就在刚刚我结束了后一半的阅读,用时比上次更少,说明我适应了王小波特别的语体。
王小波就像树上的鸟,读他的小说,就像飞出你固有的生活,到九霄云外吸了口真气。上次我说,他是个流氓,口无遮拦。因为他的小说写的太好,以至于混淆了现实与虚构,小说里的王二是个流氓,但他比真实生活中的每个人都,真。
流氓才是这个社会透视灵魂的真正窗口。王小波说,“性”是一个人隐藏最多的东西。看过《黄金时代》,我觉得他说的对。
我举个简单粗暴的例子来解释,两个人一丝不挂的对坐聊天,没有谎话存在的余地。就像你写了长长的告白送给对方,对方却沉默不语,你仿佛裸奔了一圈,从此什么都可以无畏。没有任何掩饰的必要,也不必半点虚假。赤裸相待,也许就是这么来的。
此书的后半部有两篇,似水流年与我的阴阳两界。
作者借王二之口,这样解释他的似水流年,我觉的很美很贴切。
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看起来就如一个人中了邪躺在河底,眼看潺潺流水,粼粼流光,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节选似水流年·十六P169)
阴阳两隔,切勿顾名思义,我以为是写活人与死人如何如何浪漫,实则写一个阳痿的王二如何被治愈的故事,但也是生动有趣。节选精彩片段以供大笑。
北京城里当时有一层薄雾,所以没有风。天气很冷,但是并没有冷到冻鼻子的程度。那时候除了上早班的人,都还没起来。在胡同口碰见一位少妇,正在倒尿盆。她的头发还能看出一点理发馆的模样,身上裹了一件缎子(或者是线绨的,这两种东西我分不清楚)的丝绵小棉袄,下面穿一件粉红的棉毛裤,脚下踩着两个毛窝(就是那种毡面松紧口的棉鞋),睡眼惺忪,手提一个搪瓷痰桶迎面走来。棉袄和痰桶都是崭新的,这些迹象表明,她结婚还不到一个礼拜。当时我正盯着她的领口看,因为她的脖子和胸口像雪一样白。我记得她是很漂亮的,但是现在想不起她的模样。就我当时的年龄来说,记性本不该这么坏。这是因为她走到了下水道口上,就把痰桶一倒。不仅是哗啦一声,里面还滚出两截屎来。所以我就没记住她的模样,只记住了屎的模样,那屎橛子无比之粗,无比之状。那东西就冻在了铁篦子上,大概要冻一冬天。在那上面还要冻上剩面条、剩米饭,好像一块奇形怪状的萨其马。这件事情好像马路上冻结的一口黏痰,冻进了我的脑子里,大概要到我死后,才会释放罢。(节选自我的阴阳两界P219)
作者最后写出的,不仅仅是王二的生前留言,他勾勒出的强烈的画面感,已经让我此生生无可恋......
如果,能引得大家去结识黄金时代里的流氓王二,也不枉我强忍一番痛苦,敲字重温精彩描述留下的深刻印象。
书的封面有一段李银河的推荐语,她是懂他的:“我常常觉得,王小波就像《皇帝的新衣》里面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他就在那个无比庄重却无比滑稽的场合喊了那么一嗓子,使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继而露出会心的微笑。后来,这批人把这个孩子当成宠儿,并且把他的名字当成他们互相认出对方的接头暗号。”
这个暗号,我接了,认了。
笔者:爱阅读的女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