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烟

1

小时候，爸爸特别喜欢抽烟。有高兴的事情会抽烟，有烦心的事情也会抽烟；朋友来了，会抽烟；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抽烟。

抽烟，已经成为爸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干活累了，会抽烟，说是放松心情，也曾经在夏日的午后，一边吸烟一边喟叹着：“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

小小的我和弟弟，经常被他派去买烟。

爸爸经常和人一起抽烟、聊天，他们经常散乱地坐着，或站着，一人夹一只烟，在烟雾缭绕中交换着各种心情，也会艳羡地聊起大前门、中华、中南海等各种名贵的牌子。

有一次，我对爸爸说：“爸爸，长大了我给你买中华！”爸爸听完，高兴地哈哈大笑：“行，闺女，爸爸等着了哈！”

2

爸爸在他的年代可以说是一个脑子灵活的人。很早，他就干上了小买卖。积攒了一些本钱后，他又干上了“包工头”的活，就是组织一个小型的建筑队，承包高速公路某一标段的工程。

也因为如此，我小时候过得比较富足。

那是2001年，爸爸上面的包工头卷款逃跑了。那时候，一条高速公路会给大型的路桥公司，路桥公司的项目经理会负责一个标段。然而这些项目经理并不亲自负责，他们会再次分包给不同的小公司。小公司再分给个人或建筑队那样的。总而言之，我爸爸不知道是第几层次的包工头了。

也因为这个特殊的分包机制，爸爸他们并不能找那些国有的路桥公司要回工钱。所有的人都唉声叹气，似乎孩子的学费、家里的生活费、农村生产的化肥和农药钱都打了水漂。

面对乡亲们绝望的眼神，爸爸大手一挥，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给大家结算了工钱。而我的家境，却陷入了困境。

爸爸妈妈带着我们节衣缩食，开始了困难的日子。因为不仅仅是生计问题，还有我们姐弟三人的学费和生活费。

爸爸的烟，也从纸质的包装烟换成了几块钱一斤的烟丝。

爸爸会把报纸裁成比火柴盒大一点的小长方块，用他那粗砺的手指小心捏一小撮烟丝放到中间，从一个角慢慢地向对角线卷起来，最后把报纸的小角沾点口水粘在卷好的烟上，把比较大的那一头小心地折好，一个卷烟就折好了。

在烟火的明明灭灭中，爸爸惬意地吞吐吸纳着，呛人的烟雾一圈又一圈地向周围散去。吸多了，经常在深夜和清晨听到一阵一阵的咳嗽声。

我们经常抱怨地说：“爸爸，你就不能不吸吗？”爸爸无奈地说：“戒不掉啊，这种自己卷的烟味道太重。”

3

参加工作后，给爸爸买过各种烟，大前门、苏烟、黄鹤楼、玉溪、黑牡丹什么的，当然还有他最钟爱的中华烟。

每次他拿到烟，就感觉得到了盼望已久的宝贝，高兴得脸上一道一道的皱纹都带着笑意。随后，会小心地放起来，偶尔也会拿出来给朋友抽。大概，那里面饱含着骄傲、欣慰之类的东西吧。

要是时间永远这样该多好。想起那样的时光，我真的是发自内心这样想。

后来，爸爸由于多年吸烟、肥胖，血脂、血压高，还被医生诊断为肺积水。于是爸爸被迫和他喜欢的烟告别了。

还记得那次从医院回来，他在房间里待了好久，出来的时候手上捧着好几条烟递给我：“宝贝，给你小叔拿去抽吧！告诉你小叔，抽完这个也开始戒了吧！”

……

时至今日，爸爸依然会怀念那几年我给他买的烟，他说：“你不知道，爸爸可高兴了，比吃了什么都高兴！”

父亲节到了，很是想念爸爸，想念年轻的爸爸每当要抱幼年的我时，都会把烟掐掉；想念那个自己卷烟的爸爸，时至中年，遭遇挫折却依然扛起生活重担；想念那个志得意满的爸爸，烟火一名一灭，却带给他无限的满足；更想念疾病缠身，依然每天挂念远方女儿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