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狩（21）：输家
“我回来了。”筱原一脸倦容地推门而入。
“回来啦~”园子挺着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这几个月都很晚呢。”
“嗯。”筱原勉强地笑了笑“我想洗澡了。”
“好，我去帮你烧开水。”园子又挺着腰离去。
红叶则在原地忧心忡忡地看着筱原。
自从筱原靠着在赌场赢的那笔笔钱救出园子，来到无垠城生活已经过去了一年。红叶曾抱着让他们一直幸福下去的念头想要离开，回到清州城，但他发现，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都会遇到一片无法穿越的红叶林，只有筱原和园子离去的那条路是一片坦途。
于是，本就好奇园子为何落得如今这个下场的红叶只好继续观察着他们的生活，而这一观察，他大概就明白了…
他知道筱原为什么每天那么晚回家，他还知道筱原每天在园子睡着后还会离家，可他无法告诉园子，只能每天带着愁容继续观察。
晚饭过后，园子洗干净碗筷，便坐下对着肚子说起话来。
“唉呀，宝宝，你好调皮呀，老是踢你阿母。”
“你出来之后可要好好踢踢阿爸呀，他这几个月好少陪阿母呢。”
“哦…阿爸坏坏哦，阿爸以后不要这样咯，宝宝是这么说的，阿爸给点回应呀。”园子在自娱自乐一番之后，转头捅了捅一直沉默不语的筱原。
“啊，是啊。”筱原发愣时被打断，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心情互动，只是敷衍了几句。
园子的眼神变得黯淡，忧心地看着筱原。而筱原在敷衍过后就继续陷入了神游，完全没有注意到园子的变化。
不久后，他们便上床休息了。园子在床上辗转了许久，下定了决心。
“筱原哥，睡了吗？”
“嗯？”
“你…没有再去过赌场了吧？”
“…”突然一阵沉默。
“没有。”过了一阵子，筱原才开口。
“是吗？那挺好的，其实我不求有很好的生活，只要宝宝好好成长就好了。”
“…”这一次沉默后没有任何声音再响起，这一天筱原没有半夜出门。
又过了几个月，筱原依旧每天很晚才回来，半夜出门的行为停止了几天后又开始继续。园子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更多地精力放到了保护胎儿身上，还好隔壁的武藏婆婆常常来陪她，让她没有那么寂寞。对于筱原，她觉得，几个月都没出什么事，兴许他真的是忙呢。
只是她一直不明白，每当她自豪地和武藏婆婆说起筱原是如何勇闯赌场拿到钱把她救出来的时候，武藏婆婆总是会叹气。
直到有一天…
筱原在很晚时才悄悄回来，看到园子在客厅睡着，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准备进房，然后踢到了一个罐子。
“哐！”
“嗯？筱原哥吗？”园子迷迷糊糊的起身。
“啊！筱原哥，你的手！”园子看见筱原溃烂的左手，惊叫了起来。
“啊，你醒了，没什么，今天工作的时候被开水烫到了。”
园子冲了过来，心疼地看着筱原的手。
“你等着，我去拿药箱。”
“嗯…”
上完药包扎好后，园子还是心疼地看着筱原的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呃…意外。”
“明天我去找医者配点上好的药来。”
“呃…不用了。”
“一定要！”园子难得的不温柔起来。
“我说了不用！”筱原居然吼了起来。
园子捂住嘴，又惊又怕地看着筱原。
筱原意识到自己过了头，低下了头。
“抱歉，我…今天被烫到实在是心情不好。”
“不不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烦筱原哥。”园子缓过神，开始自责起来。
“嗯…很晚了，睡吧。”
园子带着泪花点了点了，进了卧室睡下，筱原也不说话的躺了下来。
然后，两人睁着眼到天亮。
筱原照常出了门工作，园子挺着大肚子在家踱步，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给丈夫买一济上好的膏药，手艺人的手最宝贵，可不能有半点差池。筱原给他的那些钱不够用，她走到了房间里，打开了其中一个地板，他们的积蓄都在里面。
然而里面是空的。
园子有些吃惊，她以为撬错了地板，又撬开了其他的地板，然而…
都是空的。
这个藏钱的地方只有园子和筱原知道，园子并不傻，思来想去，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这天，筱原难得的早了些回来，只不过是以醉醺醺的状态。
“园子~”筱原更难得的主动叫了园子一声，但园子没有回应，低着头坐在客厅。
“园子~~”筱原靠了过去，被园子转身避开了。
“你这是干什么！”筱原有些生气，把园子的身子转了过来，他看见了两个红肿的眼眶和满脸的泪痕。
“筱原哥，你昨晚去玩了探汤是吧。”园子带着哭腔开口了。
“…”
“我不是说过只要平静地生活就好了吗？”
“…”
“筱原哥，别再去了…”
“明天，明天我一定可以回本。”筱原突然笃定的说。
“什么？”
“你忘了吗，你的人也是我赌回来，我的运气一直很好的。”筱原笑着对园子说。
“我知道，可是…”
“我这样的运气，一定可以再赢一个美好的未来回来，是吧？”筱原打断了园子。
“筱原哥，我真的只要平平静静…”
“难道你觉得我像个输家？”筱原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不是…”
“对嘛，我会赢的。”筱原又笑了起来。
“可是筱原哥，我不需要你赢什么，我只要平平静静…”
“你个婆娘，什么都不懂！”筱原生气了，推了园子一把，把桌子掀翻。
“明天，明天等我赢个满盆钵回来，你就懂了。”筱原撇下惊恐的园子，走了回房间。
园子呆呆地坐在地板上，慌张地感受着自己的肚子，感受到心跳后，松了口气。
然后，她战战兢兢地在客厅待了一晚，她从未见过筱原如此的可怕模样，那个从前充满温馨的房间，在如今的她眼里，像是一个凶兽的巢穴。
第二天，园子去翻了翻她的首饰盒子。果然，仅有的两件银饰消失了。
当晚，筱原又是醉醺醺地回来，园子不敢再忤逆他，乖乖地顺从着筱原。她知道，那些银饰肯定是一去不复返了。
等宝宝出世后，他一定会好转的，园子现在所有的心思和希望都放在未出世的宝宝身上，为了宝宝健康地出世，为了让原来那个善良的筱原哥回来。
而筱原也好像如她所愿一般，在园子怀胎八月以后便细心地关心起她，开始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甚至还会寻一些安胎药亲自炖给她喝。这让园子更加相信，筱原会因为父亲的责任而变得成熟起来。
只是有一件事她很费解，筱原常常会用各种偏方想要测试出园子怀的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虽然测试结果不一，但大部分结果都显示是男孩，这让筱原很高兴，园子想不通对于一个月之后就知道结果的事情这么着急干嘛，索性以为是筱原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作怪。
这个答案一直隐藏到了她生产的那天。
生产的那天，筱原没有来，大概又是在赌场。而园子也没有力气去想那些，钻心地疼痛让她来不及想其它。
“用力！”稳婆大声喊着，然后回头继续大喊：“换盆热水！还有！去通知孩子他爸！”
“好！”有人立马跑出门外。
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拦住了她，是武藏婆婆。
“谁都先别把消息告诉筱原。”武藏婆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
大家诧异地点点头，马上又被孕妇的哀嚎吸引过去…
“呜哇，呜哇。”“哎哟孩子真可爱，我看看是男孩女孩。”
武藏在园子生产完后冲到了她的身边，递给了她一个包裹。
“园子，等你恢复了力气，一定要马上逃走。”
“什…什么？”
“筱原欠了很多钱，他在等孩子出世，要卖了孩子！”
“什么！”园子居然有力气大喊出来。
“男孩可以买多点，女孩就少一些，他这几个月想要知道性别就是这个原因。”
园子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然后，就昏了过去…
武藏婆婆叹了口气，转身对着身边的人说：“去叫一下我家二郎丸，叫他去找筱原喝酒，有多久拖多久...哎哟，孩子真漂亮，像她阿母...”
不知多久以后，园子醒了过来，武藏婆婆还在她身边。
“不要说那么多了，来，吃些东西准备逃跑吧，我家二郎丸快拖不住那个畜生了。”
园子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我的孩子呢。”
“在这。”武藏婆婆把孩子递给她“来不及了，快走吧！”
园子带着孩子背着包裹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跪下磕了头。
“武藏婆婆，您的大恩大德…”
“你跟孩子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回报，快走！”武藏婆婆知道不能再拖延了。
园子用尽全身力气飞奔出去，她听见了筱原气急败坏的叫骂。
她跑了不知道多久，进了一片红叶林，实在没有了力气。她听到附近有猎户说话的声音，把孩子放在了地上，掐了孩子一把，让孩子的哭声响彻树林。听到猎人声音向这边移动后，她转身向着筱原追来的方向跑去…
孩子在地上大哭着，而远处传来了喝骂声。
“臭婆娘！孩子呢！”
“园子，你听我说，我只是把孩子借出去一段时间，过段时间我会赢回来的。”
“不说话！不说话，我打到你不能说话！”
“算了，把你卖到游廊也一样，你放心，我会把你赢回来的，哈哈哈。”
红叶跑到了远处捂着耳朵，他受不了这样的场景。
几个月后，志奇廊内。
“我们这个月又来了一批新女人，有一个还是刚生完孩子的呢。”
“哎哟真是…”
园子面无表情地被推到了房间里，她维持这个表情已经很久了。但是，她环顾完四周后，脸色变了起来。
鞭子、绳子、蜡烛、木棍…
又过了几个月…一个女子把自己的腹部掏空，从游廊顶跳下…
红叶开始吐了起来…
“受不了了？你杀我的时候也挺残忍的呀。“园子，哦，是讯铃，突然出现在红叶身边。
“你…唉…你把我拖到这里来想做什么？”
“是你把我拖进来的，我被迫和你分享了我的人生。”
“什么？”
“你把我的一魂吸走了。”
红叶想起了那时候身上吸收的红色气流。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有因果了。”
“嗯…”
“我想求你帮我个忙，当然，会有好处的。”
“嗯？”
“我要你帮我…”
红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这一觉睡了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