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的命运

她牵着我来门外的柳树下。不，确切的说是勒着我的脖颈，强硬把我从院子拖至门外的。她的高跟鞋踩着青灰地面咔咔作响，手拖着我嘴却骂了一路。当我来在树旁脚跟儿还没站稳，她尖尖的鞋尖已经钉子一样扎向我的胯下。疼，五脏六腑被撕裂一般疼痛难忍。我嗷的一声尖叫，围着柳树转了一圈。但无论我怎么转，都离不开她的掌心。那根该死的绳子，还被她牢牢地扯在手里。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踹我了，且手法老道专攻要害。这份狠毒怎配得上她的脸？她的脸清秀而又妖娆，人畜无害般曾经麻痹着我的神经。这样美好的女子，不是应该持有良善与温柔吗？可她偏偏不是。

“你条死狗，踢你都不叫，还能看家护院？”她系好绳索，冲我嫌弃地骂了一句，然后扭着腰甩动着两只肥臀往屋里走。

“小米呀！你把虎子牵到柳树旁让它撒泡尿就行。”屋里，传来我奶奶的声音。老太太腿脚不灵心眼却极好，每天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作为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我贪恋她对我的关心和包容，这也是我不想离开的原因，无论那个漂亮女人如何粗暴对我。如果我龇牙咧嘴冲她发火，或者回过头在她尖尖的皮鞋上啃几个牙印儿，估计她会暴跳如雷地拿棍子打我，甚至会把我撵出家门。毕竟她看我不顺眼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真要那样做，奶奶会夹在中间为难，毕竟那是她的家人，而我也是她最最喜欢又割舍不下的一条狗。

“妈，要我说你就把虎子扔了吧！那家伙又不看门，吃得还多。东屋的刘婶儿早就跟我抱怨，说虎子叫唤声音太大，扰的人家小孙女都睡不着觉。”我等在门外，听着小美向奶奶告状，真想挣脱束缚跑到她面前大声呼喊：我很乖的，不要扔了我。刘婶儿和她家的小孙女都喜欢我，我怎会扰到她们睡不着觉呢！

奶奶没说话，危襟正坐在堂屋的桌子前。她的眼睛穿过院子上方的晾衣绳，眼巴巴地望向门口。我暴躁地扯着脖颈上的项圈，嘴里发出嗷嗷的呼叫。我前膝直立后腿蹬直，向路人宣誓我的主权，我不是一条混吃等死的狗，我也有尊严，一旦主人有难我会果断地扑上去救援。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树下，他用两只粗糙的大手替我解开绳索，然后扯着我进了院子。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不准提把虎子送人的话。虎子是咱爸在时养的，跟咱妈有感情。”小斌，奶奶的亲儿子。他此时正带着我进了院子，还虎着脸冲小米喊。看到小米挨训白皙的脸颊多了一道红晕，我心里有一种报复感。小斌，我爱死你了。

“妈，等会儿我们就要走了，你再需要啥就跟我说。”小斌来到奶奶面前坐下，轻声地问。“斌啊！你能给我留点钱吗？不用太多的。”奶奶望着儿子，像个犯了错的小屁孩。

“您要钱干吗？你的腿不灵光又走不了远路？”“妈就想着家里缺个油盐酱醋什么的，去找你刘婶儿帮着捎一捎。你们那么忙，总不能为了一瓶醋再跑回来吧！”小斌走去门外的车里找钱，小米追着他身边也往外面跑。“你给她钱干吗？她又不花万一让人家给骗走了……”

“你闭嘴吧！我们母子的事儿你少跟着掺和。”小米挨了训脸色立马不好看了。她站在原地歇斯底里地喊：“我就是看那只狗不顺眼，就要把它赶出去。一个老女人成天跟一条公狗腻腻歪歪，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小米发疯一样站在门外喊。我跟在奶奶身边，看着她的脸像被人扇了巴掌，慢慢变成了猪肝色。我怜爱地用脸亲切地蹭了蹭她的手臂，朝她撒娇地哼了哼。她用那双瘦弱绵软的小手抚摸着我的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斌两口子回城了，家里又剩了我和奶奶两个了。他们不在，奶奶为我摘掉绳索，我欢喜地在房间里蹿。奶奶看着撒欢的我，拧紧的眉头慢慢舒展。虎子，我有钱了，以后咱俩再也不用只吃馒头加炒菜了。原来奶奶管小斌要钱是为了我，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