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未央-月落未央雪舞天
梦未央-月落未央雪舞天
雪舞天,梦未央,十年往事尽成殇。
城池破,社稷亡,故国还梦伊人妆。
周天奇踏着雪来到未央宫前,十年未游故地,还似当年,宽长的宫道,一眼望去直抵未央宫院。此时周天奇没有心思去搭理刘暛的死活。亡国之君,有何可见,即是见,昔日故友,今又有何可言。他早命朱信风只占长安城,不必去找石业帝,是去是留,是死是活,随他去吧。
从宫门至未央宫院,不过百米之遥,从白身至九五之尊,周天奇走了十年。终是一脚踏进未央宫。一入宫周天奇便命一名太监领路去找珂清住的宫园。那太监战战栗栗的带他到了一个孤寂的宫门口道:“陛下,这便是南湘珂清夫人的碧月宫。”
周天奇站在宫园门口细细品味着碧月宫院三个字,开口对手下将士道:“你等在此等候,朕自己进去便是。”
将士依命立于碧月宫院外,周天奇轻轻推开门,悄步进去。宫园不是太大,院内无有亭台花谢,冷月下只有一株桂树立于院中,空中雪花飘飘由空中落于院内。在这孤院之中一间孤宫内仍燃着蜡烛,却听不见屋内动静。此院朴实无华,与这冠冕堂皇的未央宫好似格格不入。周天奇暗叹了一声,别样去看,倒也与她性格相符。
冷月寒风雪舞天,院中孤桂几经寒。
窗内红烛染未尽,却是红颜泪已干。
周天奇平步走到门前,刚欲敲门,又缩回了手。如此徘徊几番,猛然间好似暗下决心推门而进。门并未锁,屋里有一个宫女。还有一位黄衣女子坐在桌旁,胳膊横放在桌上,在蜡烛前,手托着腮正发呆。门猛然大开,风也随着进了屋内,烛影随风晃动,周天奇借着烛光观瞧,只见两人脸上都有惊慌之色,一旁宫女瑟瑟发抖不敢发一言。桌前黄衣女子却已从惊慌中出来,脸上表情让人难以形容,两双美目盯着自己。却看她身着黄衣罗裙,腰间系着轻黄罗带,还似当年那般细腰间无有一件配饰。甚是朴实,却无华胜有华。只是当年少女青丝披发于肩,今已盘结云鬓,头顶一凤头钗斜插秀发。虽当年灵动之气已被岁月磨去不少,但又添了几分别样韵味。
能令周天奇一望而痴的女子,这天下间除了珂清怕是再无二人。珂清站立于桌旁,惊慌之色刚褪去,只见来人身着黑衣锦衣龙袍,腰间挎一柄宝剑。头顶只束一飘带,头发随意洒落于肩前,虽身穿贵气,却还是当年那般不屑于小节,就连龙袍也穿的那样干练简单。只是时光无情,十年沧桑过,岁月不饶人。男人总是比女人老的快,他还未到不惑之年,脸上却已有衰老之色。
珂清极力让自己复杂的心情平静下来,开口对宫女道:“你下去吧。”那宫女方长舒了口气,慢慢退了下去,并关上的宫门。
周天奇却是一脸平静的望着珂清,还是当年那般一望便难以收回目光。珂清慢慢的坐着椅子上。两人四目而对,却又无语。十年来,周天奇不知憋了多少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从何而发。珂清则是对他早已恍惚,一时间无言以对。
终是珂清先开口,站起身来施了一礼,说道:“小妇人拜见梁皇。”
周天奇轻轻一笑道:“你还如以前。”
珂清冷笑道:“物是人非,早已今非昔比,我不过是亡国之妇。”
周天奇仰天叹了口气,却是无语,世人皆有梦,然梦想达成之日,终不尽人意,亦如院中桂树,花开花落,一样孤零。
珂清见他叹气又问道:“你如今已是堂堂梁皇,还似少年,如此多愁善感。”
“善感?多愁?”周天奇终是开口道:“我周天奇何时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只是你不懂,自古多情无情伤,多情自然善感,无情何来惆怅。”
总是如此莫名奇妙,十年未见,还是如此。珂清苦笑道:“还似当年,总是情来情去,花心难改啊。”
“花心?我自认非三心二意之人,我亦愿此生只守一人,海誓山盟不变,执手偕老一生,可怜君心非我心,难解荒唐人。”周天奇叹道:
“既然她不知你,你又何故费尽心机。搅得天下大乱,于万世之过,全落于一女子头上。”
周天奇冷笑道:“为何?落花道下,伊人素衣黑发,君乘白马,伴伊花前月下。”顿了一下,终是按奈不住大声道:“少年时一句话,朕苦思十年,苦等了十年。今日朕终是站在了这未央宫中,也终是站在了你的身前。”
珂清闻言失色连呼:“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快走。”
“朕不走,朕又为何要走,他年朕被迫离长安,出函谷,今日这天下间的停留已无人还能奈何朕。”周天奇仰天长啸道:
珂清激动道:“你不要再逼我了,你今日已得了天下,又何苦逼我,你知我我今生已将心予人,怎还可再赋予他人。”
周天奇悲痛道:“朕不在乎,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心中有我。只求蓦然回首,还似梦中。”
珂清只觉这人似疯了一般,咬着牙,发抖道:“我亦只有一个一生,怎能轻赋予我不爱之人,又怎能不赋予自己梦中人。你又何必痴心不放。”
“你那梦中人只有山河社稷,可曾还挂念着你。”
“或许不曾吧。”珂清心中有些慌乱道:
“那你还念着他。”周天奇问道:
珂清不禁悲凉道:“相思尽然,红豆花开,愿等君归来。我不爱风花雪月,也不求朝朝暮暮,君心有我,我便知足。”
“情是两心相悦风花雪月,爱是心寄长情相濡以沫,等久一个人,却难变一颗心。笑我痴心难放,你在这冷宫之中又何尝不是。”
珂清闻言心中一冷,却平静许多,自怜道:“我又何尝想这般,我已惯了这冷月寒风,难舍这鸿雁传书,却无只言片语还。”
“闺中少女不知愁,悔叫夫婿觅封侯。”周天奇思想其当年,刘暛有名有利,不知羡煞了多少闺中女子,可做了他的人妇,又何尝一日开心,人皆为名利,有了名利却又盼生活。
“你不必劝我。”
“你我同在相思门,我又何尝敢劝你。”
“是啊,我且问你?”珂清细声道
“你说?”
“世人皆说相思久了便生成了恨,为何?”
“怎生成了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恨相逢一笑留缘,心中想,意难忘。原想一见钟情白头偕老,或之日久生情举案齐眉,却不想一笑无情,日久亦无情愫,却独生了念,此生便烙了印,再难忘却。”
“那又为何我却如此痴情?恨不起来”
周天奇多么希望她能恨起来,也好她心中有半点自己,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明明苦苦相思不得,却无一丝恨意。开口道:“为何痴情,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梦中几回白首,醒来皆成心伤,不思量,自难忘。怎奈何,怎奈何相思入骨,有恨也化为了无恨。”
“既如此伤怀,又何必念念不忘,人生苦短,莫负了青春华发,还是忘了吧。”
“忘了吧,若真能忘,又何必受这熬煎。若说人生苦长短,为何相思情难断。”
珂清闻言,也觉心伤。又问道:“我且问你,最后一事,如此值吗?”
“何谓值,何谓不值,既然忘不了,那又何必去忘,既然不能比翼双飞,谁又能阻我心中所想。何谓值,何谓不值。我只知我心所想,我欲所往。良辰美景,携手而来,盟誓一生,予子同老。若不能如此,远处而望,看伊华发白鬓,红颜褪去,亦是情尽矣。”
珂清哭道:“你既然如此明理,又为何亡了他的国,使我伤心断肠。”
周天奇一怔,不由大笑道:“为何,世人总是明白怎么做,却又不怎么做,世人皆是明理,却又为情所困,偏不依理而行。一世为人,却如一梦,活于命,难逃命数。”
珂清泣道:“今你已夺了天下,何故怨情怨命。我已成亡国之妇,亦能如何。”
周天奇道:“你只管宽心,朕非宋太祖,也不愿强占你这小周后。此生余生,朕都依你。”说完,悲凉大笑而去。
珂清见他离的速快,跑到门前,依着门大叫道:“你若依我,能否饶他性命,我只愿与他归隐山林,再不入这尘世。”
周天奇未曾转身,双眼泪已流出,冷言道:“可与不可,与我无关。全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