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一）

01

“老太太，再过20天就是您的90大寿了，我们得好好热闹一下。”永兴像逗孩子似地笑呵呵看着老母亲。

“啥热闹不热闹的，我就想我大重孙子的病赶紧好起来。还有，我要见我的孙女秀儿，她可有些日子没回来看我了！”老太太睁大了眼睛，缓缓地说。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底蹦出来的，带着真切的想念。布满淡淡血丝的昏黄的双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

永兴知道老母亲的眼睛已几近失明，可这光还是刺得他不敢直视，他皱着眉头看向了窗外。

一片枯黄的树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阵风来，那叶子终于支撑不住。永兴的目光凝聚在凄然飘落的树叶上，一阵怜惜腾地升起，他冲动地说：“您就放心吧，秀儿再不回来，我把她的小锅底子都捣掉。”

“老孙？！”一旁的媳妇王英忍不住叫了出来，一边出手扯住了永兴的胳膊，满脸为难之色。

不过，老太太可没注意到，她只顾着激动了：“是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当然是真的了，你儿子什么时候骗过你？”永兴走到母亲的身边，伸手揽住了母亲的肩，调皮地轻轻摇晃着。快70岁的儿子，到了母亲面前也还是孩子呀。

永兴用眼神制止着老伴，出了婆婆的房门，王英的埋怨就像冰雹劈头盖脸砸向永兴：“死老头子，你瞎保证什么呀？秀儿那个没心没肺的，都好几个月没影子了，我看她是存心不要这个穷家了。到时候老娘找你要秀儿，我看你怎么办？！”

“老小老小，老年人就像孩子。母亲25岁守寡，含辛茹苦一辈子，现在还有什么比让她乐呵更重要？了不得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求那死丫头！”永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们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死丫头呢？太让人寒心了，早知道不如不生她！”王英的声音里混杂着幽怨和气愤。

老孙夫妇生了三个孩子，长子孙军，下面两个女儿孙琴、孙秀。这最小的秀儿，小时候由奶奶一手带大，她俩感情特别深。秀儿大学毕业后，在市里安了家。

老孙是县工商局的退休干部，老伴是服装厂退休工人，两人精打细算，日子过得一一当当。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唯一的孙子竟然患上了急性白血病。

爱孙心切，人之常情。老孙夫妇把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一股脑儿都给了儿子。

眼见得花钱如流水，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病起色还不大。而钱，已经基本耗尽。

老夫妻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商量来商量去，实在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向女儿求救了，虽然她们每家已经主动掏了10万。

所以，几个月前，就把两个女儿和女婿都招呼了回来。毕竟大女儿俩口都是公务员，收入稳定。小女儿是律师，女婿是大学教授，小日子过得也不错。而且他们平时也都挺孝顺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