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下）

妻子出门前披了件薄外套，穿了双塑料拖鞋，她轻轻的扣上门。

转身看见院落里隐隐约约有一个身影，影子前面亮着柴火的星光。这影子佝偻着脊背，单膝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窸窸窣窣的在念叨些什么，她慢慢凑上前去一看。

问道：“妈，大晚上的，你跪在地上干嘛呢？地上又硬又凉，你快起来！”

老母亲：“我在求神保佑啊，保佑我们家平平安安，不要再有任何事情发生了。还有要让那偷走我们家血汗钱的强盗不得好死。来，你也来一起跪下求神保佑。”

妻子也跪下了，等老母亲念叨完。她起身扶起老母亲，妻子咳嗽有些加重，两人互相搀扶着进屋了。她看了看丈夫和孩子，他们都睡得很熟，然后她脱下外套躺回床上。

她不知道她们的祈求上苍是否收到？是否能为她们实现愿望？

老母亲求神保佑后，似乎内心有了些安慰，她睡着了！还有呼噜声呢！

所有的夜，从来没有这么黑过，这么漫长过，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也看不见一丝光亮。她太累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眯了一会又醒来了。

天亮了，孩子们去上学了，何老大准备上坡干活，老母亲也已经起床在门口喂鸡。何老大喊醒妻子，她才刚刚眯了一会儿！可她还是挣扎着起床了！

不知怎么了，她的脚不听使唤，她费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撑起，脚微微的动了。她艰难的穿上了鞋子，准备站起来走出房间，还没挪动步子，她就先摔了一跤。

似乎这脚一点力都使不上了，她在地上滚爬到了门槛边上喊道：“妈，我站不起来了，你拉我一下吧！”

老母亲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拿了一张凳子放下，经过一番挣扎，还是没能扶起她。

此刻扛着锄头准备去地里干活的沃扣从她家门口经过，老母亲请他帮忙。沃扣和老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扶起来坐在凳子上。

妻子带着哭腔说：“妈，我不会是瘫痪了吧？我这脚没力，我怎么做事情啊？这么大一个家，怎么撑啊？……妈，哼嗯……”还没说完，就已经哭得稀里哗啦。

老母亲：“儿啊，我们命苦啊！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发生在我们家啊！老天啊！我到底造的什么孽啊？为什么不让我这老太婆瘫痪，不让我这老太婆去死啊！”婆媳两鼻涕眼泪一把抓。

哪怕哭累了，哭得昏天暗地，只要还有家人，还有生的希望，生存还得继续。

老母亲擦干眼泪，慢慢的摸索着做家务，虽然做得很慢很慢。她坐在一旁干着急，也不能帮忙，她的内心似亿万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团团转。

她不认心看着老母亲忙前忙后，等何老大回来，她一定让她给她弄两根拐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了，她的腿没有好起来，靠拐杖也没有用了。后来就直接瘫痪在床，都不用出门。家里只有丈夫何老大在晴天能把她抱出去躺在椅子上晒晒太阳。

阳光很刺眼，很刺眼，远处的花草树木都是明晃晃的，天空是灰白色的，阳光也是白色的，虽有一丝丝的暖意，但是还是冷。

半年多过去了，她觉得自己彻底成了一个废人了。她只能做些动手的事情，比如缝衣服，刺绣，可她觉得刺绣是那些闲得无事的人做的。

她就给老母亲说：“妈，把你和老大还有孩子们的衣服都收来，让我缝缝补补，不然这样坐着也累。”老母亲收了一堆旧衣服放在床上，拿来针线。

她穿针引线，认真仔细的检查这一堆衣物，把破的补好，把快要破的补结实，把松动的纽扣补牢，直到这衣物看上去完完整整。

她边补边想：“自己从未能帮助丈夫撑起这个家，还增加了他的负担，唯一留下两个还算听话懂事的孩子……。”想到孩子，她嘴角有一丝上扬。

一天天的缝着，除了吃喝拉撒睡，她就是缝着衣物。似乎找到了她瘫痪的意义。不知用了十天还是半月，她缝完了这一堆衣物，把他们各自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

那天她很安稳的睡了一觉，半年多以来，从未睡得这么踏实过，睡梦里她嘴角上扬。

她在梦里对自己说，不要醒来，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就这样，没有那些磨人的伤痛。

孩子放学回家了，带着哭腔摇她喊她，她醒过来了，美梦结束了。她看着孩子，摸了孩子灰扑扑的脸蛋，笑了，可是孩子哭了。

妻子：“儿啊，怎么了？哭什么？”

儿子：“妈，我以为你不醒来了。”

妻子：“不会的，妈妈会好起来的 ，别哭了，快去帮奶奶干活吧！”

天黑了，一天结束了。老母亲还在忙着，丈夫回来了，孩子们在房间里转动。

她在床上躺着，思绪万千。她的思绪随着夜里的风月星辰坠进地平线，或许更深，深得见不到底，让它再也升不上来。

       

              故事未完待续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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