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颗金牙001

是很有秋意了。清晨醒来的时候觉得有点凉嗖嗖的，不得不披上了长袖外套。

周一花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她已经九十岁了，年纪越大起的越早，睡眠这东西跟剩下的时间一样都在减少。她穿着一整套的蓝色花衬衫，坐在台阶上，头发有些乱，还没来得及梳头，发着呆。

她的眼神望着门口的一排稻谷，已经开始泛黄了，呀，真好啊，又到了丰收的季节啦。

她坐了一小会儿，起身去屋里拿洗漱用品，然后在井里挑起来一桶水。别看她年纪已经很高了，挑水的动作还是非常利索，“扑通”把桶丢下去，又一下子就把水打上来了。

一只橘色的口杯往这小桶水里扎进去，满满的一杯水就舀起来了。用的是普通的塑料牙刷，她轻轻地把手放进嘴里，一抠，那一排假牙就落下来了。再用那把牙刷认真地将假牙刷洗几次，漱口几次，然后把假牙泡在水里一会儿，忙乎着用毛巾洗脸擦脸。

站在井口边洗漱，太阳也渐渐升起来了，村里的人开始忙碌起来，路过门口的瞧见的，都要喊一句“周奶奶，早啊。”“怎么你还这么早就起来啊？”

她笑笑地回应着村民的打招呼，然后将假牙和口杯牙刷等收整齐，端到房间里来。桌上放着一面小的圆镜子，古铜色的外边儿，已经很多年了。

她对着镜子，慢慢地梳着白头发，已经是全白的头发了呀，周一花捋了捋头发，然后将一小撮头发结成发髻，用别针别上去。然后把假牙擦干之后放进嘴里。

这回也将近七点钟了。起得早的林雨欣早已经去了一趟集市回来，灶台上的粥也刚好煮好了。她非常利索地炒几个菜，就站在家门口喊一句“阿嬷，吃饭咯。”

周一花扬了一下头，嘴里喃喃有词，说“好”，声音却是低的只有她听得见。

简单地吃过早餐之后把碗筷搁在洗碗盆里，周一花就踱步慢慢回去了老房子。端出来一把椅子，点燃小小的煤气炉，这个炉灶已经有些年月了，点火的时候总是要拧开开关，然后用打火机凑近灶台点一下，火星一下子就冒上来，这才点着了。而每一次，周一花都可以准确无误地把火点起来而且不伤手，有种练家子的感觉。

一把不锈钢的小炉子装上水，搁在这个小小的炉子上烧着，也没啥事，就点起一根烟来，慢悠悠地吐着烟。时不时地弹一下烟灰，然后水也没多久就沸腾了，在小茶壶里抓一些茶叶放下去，滚烫的水倒下去，闷一小会，茶香就窜了出来，倒在小小的茶杯里，喝个够。

平常是很多人来的，偶尔也就孙女苏夏天跑来，跟着端起杯子喝几泡。夏天是喜欢喝茶的，性格上也比较安静，能够坐得住，偶尔放学回来过来喊她吃饭的时候，碰见她在喝茶，周一花说“来一杯吗？”夏天便笑呵呵地说，”好啊，奶奶。”

夏天小时候也是很调皮的。有一回早起看她在刷假牙，蹲在井口边看了老半天，然后对着没有牙齿的周一花笑笑说：“奶奶，你没有牙齿的时候真的好好笑哦。”周一花也是笑笑不理会。谁知睡前的时候把假牙取出来，隔天醒来的时候却到处找不到假牙，后来告诉了媳妇，一起找了老半天，才知道是被夏天这个孩子给拿去藏起来了。

她时常觉得夏天这孩子机灵，又不得不感慨一句，可惜是个女孩子。如果周光耀能生得一个男孩，家中就有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