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青春
文/山狐遥望
十几年前我刚从学校毕业,居无定所,在异乡租房、找工作是大多数毕业生初入社会的必经之路。我和几个同学托人合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
这套房子位于火车站附近的一个老家属院的二楼,家属院很小,环境也不好,房东是个六十多岁的时髦老太太,戴着的金丝边眼镜儿,快搭到了她的鼻尖上,说话的时候,手下意识地稍稍扶扶镜框,两只深陷的眼睛就从眼镜框顶上露出来了,她说自己已经退休了,以前是个会计。
打开房门,我环顾四下,只见里面光线很暗,脚下铺的是地板革,陈旧暗淡。屋子里也没放啥家俱,仅有的几样都是八十年代的老式家俱,墙壁泛黄,墙上还贴着那个年代的画报,画报的半边已经耷拉下来挂着和别处一样的蜘蛛网和灰尘,再看厨房里,摆着一个旧式的木制大碗柜,油腻发黑,里面的灰也有几层厚……我们推断这屋子应该有一二十年没住过人了,像古董一样。
“嗯,就它了,重点保护对象,就从厨房先开始打扫清洗,洗他个底朝天,以后我们要吃得好还要吃得健康,就得自己开炉生灶,自己想吃啥就吃啥,还省钱”
小莹说,
“隐私,对,隐私,这屋里没有挂一扇窗帘,万一被哪个变态狂窥视了去,那就糟糕了!”
“对对,把锁芯和钥匙都换了,门上还要贴上秦琼敬德俩位神仙为我们看家护院,哈哈!”我们几个女孩儿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宿舍在一楼,挂在阳台的衣服裤子常常莫名其妙丢失,吴丹的胸罩被窃的频率最高,因为她身材最好。后来学校介入调查,原来小偷是学校旁边的一个大型化工厂的下岗工人,他摸着一条小路,抄近道神不知病鬼不觉潜伏在学校的某个角落,最可怕的是,查出那还是个瘾君子。
象牙塔里的故事说也说不完,然而我们终归还是要长大,到社会的大熔炉里锻造磨练。
说干就干,我们五个姑娘花了三天的时间,给这个昏暗的老屋来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扫除,用我们暑期兼职打工赚来的钱购置了厨房用具,各类清洁工具、有田园小碎花图案的窗帘床单,还去二手市场买了一台小电视,一个旧沙发,添了几盆盆栽鲜花。屋里实在太黑,白天夜里都像在地窖里,我提出把所有小灯泡全换成日光灯,当然要选瓦数最小的,那也比小黄灯要亮的多,灯装好了人的心情顿时也好起来了,再摆上一瓶紫色的薰衣草干花。
忆青春我那时喜欢听收音机,每每清晨起床洗漱吃饭的时间,首先必来一曲婉转悠扬的轻音乐,接着就是早间新闻和招聘求职类的节目,有合适的我们就赶紧用笔记录下来;晚上临睡前,我们总要听一会儿FM调频广播的节目,背景音乐常常是班得瑞的轻音乐,静静听着空中电波里传来主持人富有治愈系的声音,我感觉时空好奇妙,今天我们在这里相聚,明天又会在哪里?我不知道……
有时候我们会放上劲爆时尚欢快的流行音乐,在老屋里蹦跳狂舞,大声唱歌,不过那样的肆意妄为只是偶尔为之,因为邻居们嫌我们太吵,打扰到了他们。
老屋里已是和从前大不一样,因为有我们几个的到来,变得温馨美好,富有生气和活力。
那年也是凑巧,我们运气不好,不久就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非典,全国上下众志成城抗击非典,我们每天都要喝预防流感的中药,有个咳嗽感冒的症状,不说别人了,自己首先就警觉起来,赶紧量体温去医院检查。到处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大街上、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热闹熙攘,冷冷清清的。
学校的双选会、人才市场的交流会明显减少,我们找工作面临窘境,如果选择回到老家那个小县城,那以后的前途更是未知渺茫。
房租要付,饭要吃,二十几岁的女孩儿还要打扮穿衣,既然成人了,已经毕业,不能还事事依赖父母,实际上,我们依旧还是啃老族。
我们只好早出晚归小心翼翼地出去面试找工作。从小娇生惯养的鸥燕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她打包行李坐上了回家的列车,我们几个姐妹把她送到火车站,挥手告别。
青春就这样慢慢离我远去,在不停的告别中,再不断得选择。几个姐妹最后相继都离开了这个城市,或回乡或南下还有一个早早结婚生子做全职主妇过上了属于她的稳定生活。
“非典”的阴霾已经散去,找找停停,在换了两份不同的工作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和自己专业相匹配,令我满意的工作,在一家城市规划设计的私营单位。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了,一起哭一起闹的姐妹们都去寻找属于每个人新的生活。也许,生活就是如此,没有人能陪你到永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会遇见谁,谁又会遇见你。
夏天的夜里,窗外夜风阵阵,吹得梧桐树哗哗作响,我走出屋子,走上灯火依然通明的大街。我独自坐着公交车,不管到了哪一站,我想下车了就决定下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六元广场,广场上纳凉的人还很多。这个广场北面毗邻黄河,南面是著名的自然风景游览区。我拾级而上,不远处青黛色的山峦叠嶂,山上有依山而上的橙黄色的小灯一盏盏,山上的亭子里有好多风铃,风一吹,风铃便发出此起彼伏清脆悦耳的好听声音。就像我们的青春,多么美好的青春。
忆青春可是,我是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的过客,还是家人?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突然发现,这个城市是这么得美,这么得令人心醉,我想留下来,从此在这里安家扎根,找个心爱的男人,和他结婚生子……
几年后,我要搬家了,房东在这几年里房租涨了又涨,这栋房子里越来越新,我是一直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所以自己花钱请匠人翻修改进,里面添了新家俱,我自己做的创意小手工艺品,屋子里种了几十盆盆栽鲜花和绿植,我还真舍不得搬走。
房东来了,阿姨对每个地方都仔细检查,边边角角也不放过,嘴里小声嘀咕着“没想到,弄得还挺好”,她拿出一个计算器,房租费电费水费天然气费物业费,滴滴嘟嘟,手法娴熟眼神飞转。
“哦,截止这个月底,一共是一千四百八十二块五毛二分,另外你还要把你的身份证你的电话号码和你新的住址告诉我”
我说:“好啊,阿姨,你以后可以到我家去玩儿,我给你做好吃的”,她说,“好啊谢谢你,留了你的住址联系方式,我怕今天费用方面有什么地方没算好,或者物业又和我收你们近几年住的时候的额外费用,我要去找你”,我的天呐,这神奇的老太太。怪不得她的邻居第一次看见我们时说“她的房子也能租出去?”
于是,我给了她一千四百八十三块,她好像很开心。我只带走了一直陪伴我的小花猫咪咪,它曾经是一只可怜的小流浪猫,其余的东西,都留在了那个老屋里。
生活,那时,我新的生活从我的新房子,属于我自己的新房子里,又开始了!绚烂芬芳,荆棘风雨,都开始了。
忆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