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眼睫毛|1,一日心情在于凌晨
萧络是个男的,却对梦到自己身为一名女子十分适应。
这次应该是个女子没错,虽然曾经也有梦过雌雄难辨的时候,他——她此刻正在拢自己长长的头发,这是在古代,眼前的镜子糊得标清也算不上,但就轮廓来说,是女性无疑。
身后传来有人进屋的声音,脚步有些重,混乱而仓促,萧络转身,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正好哐当一下跪在地上。
哐当一下,因为他身上还穿着不太完整的甲。
自己猛地转回身,低头拢合身上的单衣,嗯,确实这回是个女性,萧络确认着,心里泛着一股被异性半夜闯入闺房的羞怯。
每次做梦都共感,每次梦境都像亲历一般,萧络的精神病就是这么来的。
门口传来有点颤抖的女音着急着喊,“很抱歉辅佐,属下没有拦住大人......”
“退下吧。”萧络没有回头,只是背着身开口,她拉过手边一件深蓝色的袍子套上,整理了一下衣摆,听见关门的声音,才转过身子,“起......”
话还没有说完整,那哐当一声把自己砸在地上的男人却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萧络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栽,扶到了身后的梳妆台,索性坐了上去。
“马上退下。”她的声音还是很冷静的,可萧络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这该死的体验,还真是全方位无死角共感。
“辅佐官,我完成任务回来了。”浑身是血的人慢慢逼近自己,一掌摁在萧络扶着台子的手上。
“伤口先止血吧,别乱动。”萧络打量了一下身前的人,还真没一块好地方,破甲之下处处染红。
那人压低了声音,幽幽道,“那你就不要反抗好吧?”
“干什么?”萧络说完还吞了一下口水,要命地对眼前这位同性产生了反应。
“辅佐官,我要奖赏啊。”那人倒是不进反退,往后让了让,但没有一步站稳,萧络不禁伸了手去扶他,又旋即甩开,叹了口气,绕过他往门口走,“回去,疗伤,我自会论功行赏。”
“我要你。”
他的声音在身后擒住萧络的头皮往里钻,一个寒战,萧络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表情,才缓缓转过脸去,“你想死吗?”
“是你想要我死吧?”他说这话,一边把零碎的盔甲卸下来,血腥味窜了出来,屋里的熏香已经盖不住了。
萧络没有晕血的经历,不过此刻的自己却已经有点难受了,说不出是因为这浑身血污的人,还是他盯着自己的那双眼,“......我不知道会......有谁死了?”
“你该问还有谁活着。”他说完走转过身子,鞠了一把梳妆台前脸盆的水,抹了一下脸,血混进水中,一捧血红。
萧络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内心莫名不安,一夜了,没有人来通报过战况,谁耍了她?“还......还剩下谁?”
“我,和你弟弟。”他此刻的脸已经可以看清五官了,以萧络男性审美来看,还算可以,“你弟弟送回府上了,不太完整,嗯,不过还能用,”他甩了甩手掌上的水三两步跨到萧络面前,俯下身来又是幽幽一句,“辅佐大人,亲弟弟你也舍得利用,那我也真是,不算了什么了,对吧?”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萧络别过脸,这姿态娇柔,放平时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是绝对扭不出来的。
“我是来要赏的。”他说完,一阵狂咳,好一会儿才喘上气,抓着不知什么时候伸过去扶着他的手不放。
萧络使了点劲无济于事地往回抽了抽手,别说这会子自己是个美娇娘,就算是平时,这握力萧络也是挣不开的,抬起头直视眼前一塌糊涂的伤员,她只能叹气,“要死的话今晚就能如愿,要赏,马上回去。”
他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是轻轻一拽就把萧络扯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厮磨,“我这个伤说不定明早就会死啊,只不过差一晚光景何不遂我愿过呢?”带着新鲜伤口的手掌扶上萧络的脸,“你现在正眼看我了。”
“因为我再动动脑就能把你烧成灰。”这念头一瞬即逝,却是真切的,女人真可怕,刚才看这个男人萧络还感到爱意和不舍,此刻盯住对方的双眼,却是一种以萧络这把年纪还品不出的意味。
“啊,好可怕啊,陵瑾,是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恐怖了?从你和我分开那时吗?或是——”
“——从我不再叫陵瑾开始。”
梦在这里断了,萧络恢复到了萧络该有的意识,一个高三学生,在睡前吃了安眠药的情况下,半夜睁着眼睛在看天花板。
梦中人的情绪还滞留在脑子里,但萧络已经渐渐知道怎么顺其自然让它呆着了,他这种情况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有,他做梦,梦里人不是自己,又是自己,梦中的一切都是亲身经历,或喜或悲,或爱或恨,梦里共感的梦醒了还在,父母不能理解,随后萧络开始了每天都要被提醒吃药的生活。
隔壁屋传来一点点的声响。
萧络所在的主卧,连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房,是当时自己刚出生时的住所,方便父母随时查看自己,萧络旋即起身,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手表,这安眠药越来越没效果,23:59,才睡了个把钟就醒了?
萧络推开两个房间相连的小门。
小小的房间里本来就有股莫名的压迫感,这漆黑安静的空间突然吱呀一声破开来,惹得蜷在书桌前靠着小台灯辛苦码字的洛晓一个激灵。
两个房间共用的这面墙带着一个通透的小窗,所以萧络躺下以后,洛晓就把自己这里的灯也关了,此刻昏暗的房间里,除开小台灯照顾到的地方,就只能看清楚萧络手上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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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您能挑别的日子吗?”洛晓碰了碰手边的电子台历,屏幕亮起,显示了【清明】二字,“你没有......”硬是把【吃药吗】三个字咽了回去,洛晓略微起了个身,伸长了手想要摁开卧室的灯,指尖抵到的却是一个柔软障碍物,洛晓此刻的怂人胆还处于刚才的应激状态,猛地一缩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萧络什么时候坐到桌子上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洛晓,手正捏着洛晓的小爪子往自己嘴边送,张着口正要咬她的手指。
小台灯的光照之下,背光的萧络十分瘆人。
洛晓直接愣坐在凳子上,但并非因为萧络真的咬了她一口,反而是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她,她居然因为害怕嗑到萧络的牙而抑制住了想要抽回手的冲动,这是什么反自然事件?已经凌驾在条件反射之上了?
快打住,别有用心接近某人却爱上某人的桥段洛晓是不想上演的,更别说对象是一名未成年。
这未成年没有司其职的样子,咬完别人的手指,又俯得更深去吻她的手掌。
按照洛晓短短几个月的经验,下一秒这少年就要吃她。普通未成年人的青春期是不是这样精力旺盛洛晓不清楚,洛晓太穷,没有青春期。
但萧络怎样,她都绝对能理解。
还不是因为永昼。
那还要从千年前的世代说起,那时候,人类还拥有一种会随机赋予到任何人身上的特异能力,这种能力靠脑子或者说靠精神力操纵,如若应手,可以达到所得即所想的效果。
故称为思想力。
然而如此异禀,却一点人为可干涉的余地都没有,它既不能培养出来,也无法夺取,更不会遗传,完全随机。不管你是好人恶棍,有心无心,皆有可能成为天选,尔后你做什么,或无人能挡。
永昼,作为此样能力的法器,只会选择当时能力最强的人作为宿主,宿主利用它,能力可以得到数百倍的加成。
而它是一块极其恶趣味的石头,因为不死不灭,所以它把每一代宿主的记忆都尽数拢入,甚至它接触到的周围人的爱憎、执念都包揽无余。成为宿主,就必须与它共享这一切,承载每一代宿主的情感,接受每一种生活的生老病死,或爱别离,或怨憎会,或求不得,五阴炽盛。
多半是会疯的,难受的是,永昼宿主大都长寿。
所以一千年前的这位史上最强永昼宿主蓝夏塔亚,虽不算活得很久,也就百年出头,但她没疯,永昼给予她的一切,她都消化了。
她意识到,这种谁都能成为天选之子的局面太过极端,每一代的永昼易主都是世人命运的博弈,尽管自她以后,没有能力更强的人出现过。
蓝夏塔亚决心封信这片土地上的思想力,而且她做到了,可见思想力的恐怖程度,就像流氓软件带的360把流氓软件自己删了一样,太社会了。
封印只有宿主能下,所以只能靠易主解开,蓝夏塔亚因为如此,将永昼毁作两半,又让自己陷入沉睡,与永昼耗了一千年。
这一千年因为世间人人平等,又没有开挂的异能,各方面的发展都很迅速。
只可惜,蓝夏塔亚要转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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