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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 谁与争锋

2022-04-23  本文已影响0人  z632589417

正午三刻,山西林家大院的擂台上,两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已斗了近一盏茶的功夫。

原来山西林家虎头镖局近年来声名渐盛,林大当家的三子林风乐今年一十四岁,却已得了林家链子枪的真传,走了几次漂漂亮亮的镖,林大当家有意炫子,着手举办了一场“旭日之争”,邀请武林中各大门派十五岁以下的弟子来切磋交流。

一群孩子学艺未精,哪儿能交流出什么武学真谛来,不过是各大门派借这大会来让晚辈们交个朋友,以后行走江湖有个照应罢了。故此大会举办了三天,气氛和乐融融,家中长辈坐在一处聊天品评,孩子们在台上台下自己闹腾,留下个慈眉善目的公证人防着别让孩子们受了伤。

小孩子气力不足,两个少年分出了胜负,各自下台,原来家长们思虑着不可让孩子们太过争胜,伤了学武的底子,所以均商定一人比过两场便可下台休息。

公证人目送那武当的小弟子下得台去,暗暗点头:此子胜而不骄,小小年纪竟悟得一丝剑中太极的真意,未来必然不可限量。随即微笑问道:“还有哪位小友想上台比试的?”

台下左方跳起来一个小和尚,看了身后大和尚一眼,得了首肯之后才规规矩矩的走上台,一板一眼的对着公证人合十行礼道:“小僧少林明智座下,法号缘慧,想来试试在场各位的高招。”

公证人见他明明还是孩子模样,却强做大人口气,虎头虎脑的可爱得紧,于是和蔼的笑道:“小师傅请了。哪位愿上台赐教啊?”他后一句却是对着全场说的。

忽听得一道清冽冽的小童声音:“我来试试小师傅高招!”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从角落蹿出,轻飘飘飞过擂台边缘,落地时几乎没什么声响。擂台虽不算很高,但听这小童声音显然年纪极小,却有这等身法,众人忍不住喝起彩来。

待那小童站定,众人一瞧,却是个粉雕玉砌的奶娃娃,最多不超过十岁,扎着两个总角,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色短打,身量不高,偏偏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剑鞘朴拙,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白衣小童先是朝公证人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却不说自己来历师承,连姓名都未告知,便急匆匆的对着小和尚抱拳行礼:“小师傅,请了。”

小和尚合十摇头道:“阿弥陀佛,小僧不与无名之人比武。”

白衣小童一怔,随即有些为难的看了公证人一眼,公证人见他长的可爱,也不愿与他为难,只问道:“孩子,你家中长辈呢?需得他在台下看护着,免得台上刀剑无眼,伤了可不好。”

小童眼珠一转,狡黠一笑,转头对着小和尚说道:“小师傅,我师父常说天下武学出少林,我可对贵派武学仰慕许久啦!这次我偷跑出来,便是专程想来见识见识少林功夫的,之前三天的比试都没甚趣味,今天可终于等到小师傅出手,小师傅,你今年几岁了啊?都学了些甚么功夫?”

小和尚从小在少林长大,从未见过这等狡猾的套话功夫,只听得小童夸赞少林武学,少不得便要洋洋得意,可他终究记着自己少林弟子的身份,喜怒不形于色,老老实实回答道:“小僧今年虚岁十二,资质驽钝,刚学完罗汉拳。”

罗汉拳乃少林武学之基,每个弟子学武第一堂便是这罗汉拳,其实这罗汉拳中诸多变化,又岂是他一个小弟子能学得尽的,想来只是初窥门径罢了。

小童拍手道:“太好啦,小哥哥你还大我两岁,我也刚刚学完一套身法,嗯,咱俩便来试试你的拳法高明还是我的身法高明如何?”

小和尚虽然老实,却并不笨,直愣愣的道:“你还没说你的名字来历,我不能和你打。”

小童无奈道:“我已说了我乃是偷跑来的,要是报了名来,我师父少不得要来抓我回去教训一番,嗯,小哥哥,你便当我叫做……叫做二狗吧,贱命好养活。”

公证人此时插话道:“小友,你师父若是不在台下,老夫可不能放心让你一人在台上比试啊。”

小童委屈道:“爷爷,我只是想和小师傅交流一番罢了,我年纪小,自是比不上小哥哥武功高超,到时便请爷爷护我,好不好?”说着话,竟上前拉着公证人的袖子撒起骄来,公证人瞧他可爱,心一软就点头答应了,只心里暗想着等会儿一定要护他周全。

小和尚见公证人点头,便不再忸怩,摆了个罗汉拳的起手式,口中喝呼道:“来了!亮马带刀!”抢上几步,又喝一声:“开门见山!”随即上步双杀,那小童只闻拳风赫赫,知道这小和尚拳上有些真功夫,随即脚下一点,身形漂移,避过了他拳路。

小和尚不急不躁,喝道:“童子迎宾!”却是去扫那小童下盘,罗汉拳虽名为拳法,但少林弟子从小自山下挑水,足下功夫又岂是等闲,这扫堂腿来势汹汹,若是他年纪再大些,只怕要把人双腿生生扫断。

小童在比斗前废话多,真正打起来却不声不响,身体轻飘飘地浑似不着劲,只一闪,竟到了小和尚身后。

小和尚一怔,先是转过身,随即退后两步,才继续道:“金龙出洞!”上步便是一撩,小童像是终于没躲过,只得使个“郑板桥”避其锋芒,小和尚不由大喜,另一只手随即一拳刺出,这金龙出洞原是两招,前招一撩乃是虚招,后招一刺才是真正厉害,小童没这见识,自然便要吃亏,公证人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见小童将身一扭,泥鳅似的避开了这一刺,足尖轻点,已退开一丈,笑嘻嘻道:“小哥哥,你干嘛要吼出来啊,难道怕我不知道你的招式,吃亏吗?”

小和尚脸一红,原来他自称资质驽钝倒也不算虚话,这一十九路罗汉拳他已学了五年,但每一次非得把招式吼出才能顺顺利利打下来,而且前后不能乱套,否则便呆立当场,半招也打不出来,好在他自知勤能补拙,日日苦练,山上师兄师弟每天都被他吼招式的声音吵醒,已是常态。今日被这小童一语问住,只得唯唯诺诺答不出话,随即想起这乃是比武,于是也不纠结,跨上两步,喝道:“运转乾坤!”

只见两人一者来势汹汹,一者不住避让,大眼一瞧,似乎是那小和尚占了上风,其实小和尚打拳虽猛,却半点变化也无,只需将他这一套罗汉拳瞧完,也就没什么可打的了,可那小童身法迅捷,灵动飘逸,变化多端,小和尚打了半天,却连小童半片衣角也没碰着,如此一比,高下立判。

一十九路罗汉拳打完,小和尚果然停下,气喘吁吁道:“你总是跑,这怎么打?”

那小童停下步子,竟学大人模样将双手负在身后,奇道:“我方才便说了以身法与你比斗,你也应了,难道此时要来反悔吗?”

小和尚噘嘴道:“一味逃跑,算什么英雄好汉?”

小童嘻嘻一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拳法不及你,自然要避其锋芒,你身法不及我,连我一片衣角也碰不上,可你只会这一十九路罗汉拳,我却还有余力,你说咱俩谁赢了?小师傅,若不是你学艺不精,便是少林武学也不过如此。”

众人一惊,虽说童言无忌,但这小童说出这话实在忒也狂妄,已是大大的得罪了少林,大和尚涵养好,还未说话,小和尚却忍不住,怒喝一声,也不喊招式,直接出拳便是第七式“青龙探爪”,小童方才已见他打完一套拳,自然认得这招,身体轻轻一旋,想他下一招便是第八式“单刀赴会”,于是重心稍稍下移,然而小和尚招式未老,居然堪堪一变,成了第六式“旗开得胜”,此招原是专攻腰腹,小童本该跳起避开,此刻重心反而下移,顷刻间便是重拳直中心肺,要当场毙命的情势,公证人大惊失色,身体一动,还未抢到,那小童却只轻“咦”一声,终于伸出一手,在小和尚腕上一捏,想化去他拳上力道,但想是学艺未精,终究不能全数化解,只好借力将身一扭,一个后翻身从小和尚头顶掠过,但变招仓促,落地时不免“咚”的一声响。

小童随即脸色不好,他学这轻身功夫已久,便是在场许多成人也不及他,此刻落地居然发出巨响,这于他来说实在算是奇耻大辱了。

此时他二人背对背,小和尚也不回头,再使一招“运转乾坤”,转身一撩一刺,这小童此时只需朝前轻跃便可避开,但他刚才自觉受辱,好胜心起,偏要来与这罗汉拳硬碰硬,也不回头,身体只往后一撞。

只听得“哎呦”一声,却是那小和尚倒退几步,揉着胸口,原来这小童听风辨招,身体虽然后撞,却把要害背心避开他拳头,左手一挑一抹,化解他拳上劲力,右手曲肘在他膻中穴上一撞,好在没什么力气,小和尚只是后退了几步,没受什么伤。

这几下兔起鹳落,连公证人这等老江湖到此刻才反应过来,抢上前来站在二人中间,劝道:“胜负已分,二位小友莫伤了和气。小师傅,快下去休息休息,别伤了身子。”

这时那小童才笑嘻嘻朝大和尚行礼道:“大师傅,我刚才说错话啦,少林武学果然博大精深,非我辈所能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生小子的气。”

大和尚不动声色,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天资聪颖,身法高绝,来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望小施主以此功夫,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惠及众生,万不可恃武逞凶。”

小童听闻,收起笑脸,正色还礼:“是,谨遵大师教诲,晚辈不敢忘。”

这边小和尚虽败,却窥得罗汉拳中变化真意,另有一番造诣不提,那小童赢了一场,公证人却已吓出一身冷汗,心里万分希望这孩子能累了自己下台去,然而刚才一番比斗他显然只是最后才稍用了心,这会儿气定神闲站在台上,虽未开口挑战,脸上神情却已明明白白写着“谁要来试试?”

台下众人均被刚才比试所震惊,此刻还未回过神来,这时却有一人粗声道:“晚辈不才,想来试试这位小兄弟的高招。”

众人朝出声处看去,只见一高大少年越众而出,乍一看面相只怕二十都不止,身形魁梧,手无寸铁,一双肉掌却似蒲扇,显是手上有些功夫。

那少年上得台来团团一揖道:“晚辈铁掌帮弟子秦争,今年十五,小兄弟,请了。”

那小童身材矮小,站在秦争面前连他胸口都不到,更兼之秦争长了一副显老的面相,莫说秦争叫他一句“小兄弟”怪异,只怕外人见了还要以为是叔侄呢。

众人见秦争主动上台挑战,其实心中多少有些不屑,旭日之争虽言明十五岁以下自由挑战,一人可战两场,但大家为了面子,自然要去找那些年岁相近的,否则若是年纪大些的赢了要被说是以大欺小,若是年纪小些的赢了更是丢人。何况这小童方才说了他才十岁不到,而且已与少林弟子比过一场,此时秦争上台挑战,就算赢了也未免胜之不武。

小童抬头看他,笑嘻嘻道:“叔叔,你莫欺我年纪小,我瞧你这掌上功夫了得,我打是打不过的,跑怕是也够呛,不过方才我未尽全力,你能否容我片刻?”

秦争不知他要耍什么花样,但确实对自己掌上功夫自信,于是点头道:“你随意。”

于是那小童拆开自己左手左脚束腕,竟取下两块铅片来。众人均是大惊,方才瞧他轻身功夫已是了得,没想到竟还在手脚上缚着铅片,于是忍不住便想若是将双手双脚铅片取出,又该是何等高妙的轻功。

台下大和尚忍不住开口劝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你虽轻功了得,也万不该如此托大,毕竟功夫事小,性命为大。此时对战这位檀越,你便取了双手双脚,也不算丢人。”

原来刚才小童落地后发出声响,脸上变色,却叫一旁的大和尚看了去,认定这孩子是个要面子的性子,此时显露出带了铅片,便是有意存了让天下英雄对他刮目相看的心思,但秦争年纪比他大得多,功夫也确实深,他只取左手左脚,显是对自己轻功自信,但这自信未免过了头。

公证人也劝道:“孩子,你功夫好,大家有目共睹,你要取,何不将双脚取下,否则只去一边,不好平衡。”却是想着取下脚上的,轻功更易发挥,也不易受伤,手上就算不取,自己注意着些,莫让秦争伤了这孩子就是。

小童确实存着显露的心思,却也知道这两位是为自己好,当下正色行礼道:“晚辈谢两位前辈关心,不过晚辈心意已决,不必再劝。大哥哥,你进招罢!”

话音一落,却抢先揉身而上,也不拔背上长剑,右手一翻,使出小擒拿手的功夫来。

这小擒拿手变化多端,门槛却是不高,就算内力不济气力不大,也可出其不意克敌制胜,方才他与小和尚比斗几乎没动手,此时对上秦争,心知若不能占得先机,必然处处受制,故此抢先动手,以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先唬得对方一时再说。

然而秦争却是个愣头青,从他不顾小童年纪小,只见得绝妙的轻功,就直愣愣上台挑战便知一二,此时小童抢攻,他只一愣,随即沉腰立马,一双蒲扇似的手掌将周身护得严严实实,以攻代守,呼呼便是两掌,那小童只觉掌风刮脸,竟略有痛感,不由大惊,不敢直撄其锋,只得足尖连点,先退开避其锋芒再说。

秦争大喝一声,脚下不紧不慢,再进几步,掌势未停,小童只觉周身气压被他所拢,连身法都不易施展,但他好胜心起,一咬牙,内息流转,脚下不慢反快,在秦争身边兜起圈子来。

两人一来一往斗了十几招,小童深吸口气,忽开口道:“秦大哥铁掌功夫当真是好,不堕乃父‘开山裂石’的威名啊。”

众人闻此均是大惊,一惊这小童内力不弱,此刻他全身拢在秦争掌力之下,原该说不出话来,否则真气一泄,脚下轻功必然迟缓,便是落败的下场,但他不仅开口说话,脚下功夫也半点未歇,小小年纪内力之深令人刮目相看,二惊这小童竟从秦争招式中看出他师承来。

要知这秦争之父秦山,乃是铁掌帮现任帮主的堂爷爷,辈分极高,却是个武痴,四十岁上下才成亲,五十岁才得了秦争这么一个儿子,把幼子也教成了个武痴,虽已十五岁,却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而秦山早已退隐江湖二十年,“开山裂石”的大名渐渐不为人所知,这小童却一口道出,想来是家学渊源。

秦争听他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字,不由一怔,得此空隙,小童足下连点,退开三丈,不着痕迹的喘了口气,笑道:“秦大哥掌上功夫小弟叹服,若再留手便是于大哥不敬,只不过小弟手中有剑,秦大哥却是手无寸铁,请莫怪小弟占了兵器之利啦。”

秦山昔日以一双肉掌打遍天下,多少神兵利器也折在其手,秦争身为其子,年纪虽小,但已颇得真传,隐隐有大师风范,自然不会认为小童持剑便是自己吃亏,不过他不善言语,只点头道:“不会,你进招罢。”

小童肃了脸色,“锵然”一声拔剑在手,众人只见那长剑寒光湛湛,龙吟阵阵,端的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他也不多话,足尖一点挥剑进招。

秦争知晓来者不善,方才他已见识过小童身法精妙,见他背负长剑,便一直想见识见识他剑法如何,此刻小童上手便是一撩,他凝神注视,手下掌势不停,以开山掌拢其剑光,小童却不似方才一味躲开,反而转剑一拍,竟是与开山掌硬碰硬的剑式。

公证人额上冒汗,就想上前去分开二人,却见二人齐齐跃开,双双“咦”了一声,目光中竟有惺惺相惜之意,默契一笑,再次同时进招。

原来方才秦争见他要与自己硬碰硬,也怕伤了他,临时将力道朝下泄了一半,小童也怕自己剑招伤了人,只将剑身与他相碰,却收了剑刃锋锐。

秦争掌势多变,招招威力奇大,小童剑招却只一撩一拍,全然没有寻常剑招之划砍刺,只不过他虽只两招,配合身法却也变化多端,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未落下风。

有心人一看便知这小童其实仍在留手,与秦争手掌相拼时均避开剑锋,想来他手中之剑确实有些异处,这秦争想必是敌不过剑刃锋锐的。

有好事者开口劝道:“小兄弟,你放心砍,我瞧这秦少侠铁掌功夫了得,你未必就会伤了他。”

小童笑道:“多谢前辈关心,只不过这剑乃是家传,秦大哥掌上功夫厉害得紧,我怕把剑弄坏了,师父责骂。”

但凡稍明世故之人都能听出他这话乃是虚赞,不过是为了双方面子好看罢了,秦争却信以为真,笑道:“二狗兄弟不用怕,我不会弄坏你的剑。”

小童微讶,他说自己叫二狗不过为了堵那小和尚的口,秦争居然信了,还以此称呼,若是气量窄小之人只怕要以为秦争是在故意折辱,那小童虽算不上阅人无数,但心思灵巧,看人奇准,已明白秦争性格,于是只微微一笑,也不着恼。

不过秦争既然已经开口,小童也不忸怩,点头道:“好,秦大哥,当心了!”

说罢脚下一跃,跳起一丈,剑锋一转,剑尖朝下,秦争瞧他此剑已改换剑招,微微一笑,大喝一声,左脚一踏,双掌齐出。此时那小童已有下落之势,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身法几乎已无法展开,只将剑尖一点一刺,轻喝一声:“着!”

秦争招式用老,只听“扑扑”两声轻响,蒲扇似的两只手掌竟直接与小童双掌相接,公证人“哎哟”一声就要上前去接住小童,只怕这两掌一接小童手臂保不齐要断。

然而小童却稳稳站立当场,反而是那人高马大的秦争脸色一变蹬蹬退后两步,低头瞧了瞧自己手腕,只见神门穴上有两个小伤口,还在冒血。

需知秦山这一支铁掌法走刚猛路子,内力转走奇经八脉,摧山裂石的掌力均由手腕发力,就算有人能勉强接下铁掌,也绝不可能知晓如何运力,秦争所练掌法毕竟时日不长,小童借剑锋锐接下他掌力,对敌期间竟将他运气法门摸了个七七八八,以剑尖刺他神门穴,掌力顿时泄了个干净,因此才敢以肉掌相接。这小童眼光之毒,认穴之准,运招之稳,实已可入二流高手的门槛了。

秦争虽败,却也知自己确实技不如人,是故并不沮丧,洒然一笑,对小童抱拳道:“兄弟剑法果然精妙,我认输了。”

公证人已被这小童惊呆,分明是必败的局面竟被他两剑化解,此刻还茫茫然呆立当场,直到小童过来唤他:“爷爷,打完啦,我还能再比。”

公证人已说不出话来,只连连摆手,那小童自顾自道:“我想挑战林大当家的三公子,还望林三公子不吝赐教。”

他这话已实在狂妄,方才他斗秦争已是凶险万分,林三公子的链子枪又岂是易与?况且他尚稚龄,就算打娘胎里开始练功又有多少内力,连斗两场,还敢叫嚣?

众人见那公证人已被他惊得冷汗连连,无力继续主持,不由劝道:“小兄弟,你先下来歇会儿,等会儿再打也不迟。”

小童不说话,只盘膝坐在地上,长剑放在手边,竟自顾自打坐起来。左首一少年见状,无奈叹气,起身上台。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这少年白衣翩翩,剑眉朗目,腰间挂着林家祖传兵器链子枪,正是林三公子林风乐。他对着小童一行礼,笑道:“小兄弟剑法精妙,在下叹服,但兄弟已战两场,此时与我比斗,无论谁赢,都不公平,不如这样,你先下台休息一场,你我再来比过,如何?”这话言下之意倒是说下一场他一定会胜了,公证人原是林风乐的叔爷爷,此时也不免大皱眉头,觉得他这话未免狂妄。小童“哈哈”一笑道:“林三哥对我胃口,小弟卖你这个面子,便等你一炷香。”说罢跳下台去。

众人已被他二人对话惊得变色,还未回过神,武当那名之前赢过两场的小弟子跃上台来:“在下武当封阳,领教阁下高招。”林风乐微笑还礼,两人均不多话,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小童站在台下,表情渐渐凝肃,手指放在剑柄上无意识的轻敲。

一炷香方至,链子枪缠上长剑,封阳退开几步,抬手做认输手势,林风乐翩然还剑,作揖谦恭道:“道长剑术高明,在下侥幸获胜,承让。”封阳也不忸怩,接过剑肃道:“林兄客气。”转身下台,对着小童毫不客气道:“你打不过他。”小童点点头:“我知道。”随即一笑:“谢谢哥哥。我会努力。”封阳一怔,点头退开。

小童这次规规矩矩走上台去,脚步既轻且缓,取下背上长剑作了个揖,肃道:“林三哥,请。”林风乐却摇头道:“小兄弟,能否请你卸下右手右足的铅块?”

小童犹豫片刻,才摇头笑道:“哥哥,我不瞒你,最近师父让我练左手剑,所以只在左手左脚戴了铅块,刚才就已经全部取下啦,不信你摸摸看。”说着把自己右手递了上去。

众人这才明白小童心思,方才他故意当众取下左手左脚,让人误以为他右手右脚也戴了铅块,若是对方狡诈,专攻他右路,便正中他下怀,好在方才秦争是个正人君子,并未趁虚而入。此刻他说出真相,却是因敬重林风乐武功人品,连脉门命穴也递了出去,想来是极信任他了。林风乐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并不去摸,而是笑道:“既如此,那咱们便来比试比试吧。”

小童一点头,也不废话,右手将剑一拔,足尖轻点,人已跃出,却是不进反退,竟是要拉开距离,众人均是不解,需知链子枪算长兵器,拉开距离对于小童来说有害无利,林风乐亦是大奇,不知他又有何奇招,也不纠结,手腕一甩,枪尖便朝长剑卷去,小童身法一拧,以左手剑鞘将链子反卷,脚下使个“千斤坠”,腕上用力,意图将链子枪拽过来,林风乐顺势而为,却掌中送力,链条便如灵蛇一抖,挣脱了小童剑鞘,小童已右手平挥,剑身朝林风乐胸口拍来。林风乐微微一笑,链条轻抖,格住剑身,左手扯着链条一拉一拧,竟缠住了剑刃,小童微一皱眉,似是有些犹豫,最终竟撒手弃剑,左手剑鞘直攻他下盘,林风乐也不是得寸进尺之人,瞧出小童方才留手,若他执意仗剑,自己链子枪怕是不敌剑刃锋锐,于是跃开避让同时链条一松一扬,意图将小童之剑送开,这样缴他兵器,又不伤人,也算自己赢。小童点头一笑,也不着急追剑,左手剑鞘于链子枪上疾点,林风乐只觉一股绵绵劲力传来,竟有脱手之意,心下大惊同时掌心内力流转,与之相抗,但随即反应过来,却已入套,链子枪上长剑脱手,被小童接个正着。

林风乐暗自叹气,原以为自己可轻松取胜,却是自己小瞧了这小童,对方身法诡谲,剑法精妙,心思奇巧,最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便有此成就,将来必是人中龙凤,心下已有了结交的意思,不过他也瞧出这小童一身傲骨,不是轻易交心之人。

当下不再留手,肃了脸色道:“小兄弟,当心了。”这次却是左手一甩,长链一头竟也有一枪头。小童没料到林风乐链子枪也算奇形兵器,双头带枪,表情有一瞬的茫然,林风乐一笑,心道这小孩儿总算露出点儿该有的神情,随即右手微动,链条灵蛇似的一转,朝着小童剑上点去。小童皱眉格挡,眼睛却直直盯着他左手,便是担心他左手链子枪仍有后招,林风乐微笑摇头,这小童反应正中他下怀,自己左手链子枪始终隐而不发,徒惹忌惮,小童便不敢放手施为,但他只为取胜,并不打算以此奇形对付小童,因此那小童可算是投鼠忌器了。

台下众人见两人一时之间陷入胶着,小童一手剑术将自己周身护的滴水不漏,林风乐右手链子枪攻势不减,左手却伺机而动,不免为他俩着急。斗了片刻,小童似是不耐,“啧”了一声,竟闭上了眼,脚下步子一紧,反守为攻,不退反进。

这一着却着实惊到了众人,连林风乐也忍不住大吃一惊,手上攻势顿减,只顾着回护己身,万不敢再加攻势,生怕伤了这小童。临到眼前,却见这小童狡黠一笑,横剑当胸拍来,林风乐急急后退,左手下意识便以左手枪头回护,只闻“锵”的一声,林风乐脸上变色,左手枪头竟脱手飞出,嵌入脚下石板,链条还兀自颤动不已。

小童却未乘胜追击,站定原地微微一笑,仍是闭眼道:“林三哥不必担心,小弟原是天盲,耳朵比眼睛好使,我方才打了你措手不及,你不想伤我才失了兵刃,小弟也不占你便宜,咱们再来比过吧。”

林风乐方历刚才险境,仍心有余悸,听他一说却有些哭笑不得,之前便见这小童双目眸色比之常人稍浅,还以为他有胡人血统,没料到却是因双目有疾,又见他小小年纪,想来从小以耳代目,却能练成这般功夫,不知吃过多少苦楚,心里对他略有怜惜,刚要点头,想到此时他看不见,便道:“小兄弟,也多谢你方才手下留情。”

小童一笑,仗剑攻上,果然并未因看不见而有何不同,招招式式不减凌厉。林风乐也不再顾忌,右手链子枪灵蛇百转,竟朝小童背心袭去,却是围魏救赵,逼得小童回身自救,左手仍紧紧护着自己,孰料小童竟是不管不顾,剑刃飞转,一撩一刺,林风乐眉头一皱,左手护的滴水不露,右手却改换路线,怕小童回护不及受了伤。然而“叮”的一声,右手链子枪头却是撞上一硬物,却是小童左手剑鞘格挡,倒好像他背后长了眼睛,精精准准的接住了这一枪,顺着这一枪力道,剑尖疾刺,倒把林风乐逼的一时手足无措。

小童笑道:“林三哥,你再不出真本事我可就要赢啦。”林风乐也一笑:“小兄弟剑术精湛,赢了也正常。”小童一撇嘴:“你让着我,打着没甚意思。”这两人对话如常,互相之间却是攻守不停,众人看着都忍不住喝起彩来。有好事者哈哈笑道:“这两个小娃儿倒有意思,一个藏着掖着,一个收着敛着,难不成生怕我们这些老家伙偷学了你们的武艺嘛?”另有人却“哼”道:“跟小娃儿有什么好学的,人家家中长辈才真的值得咱们这些半吊子好好学学呢。”

这时台上林风乐却高声道:“前辈哪里话,咱们林家不过是个走镖的,承蒙各位看得起来瞧我们小辈玩闹,就算晚辈在这台上赢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前辈武学渊源,正是我辈楷模。”众人见他手下应付小童招式,耳中听着台下议论,口中还应答如常,均感惊异,当下也不再多话,只认真瞧着两人对打。

只见小童闭了眼,剑招倒好似更加凌厉,逼得林风乐已是双手链子枪齐出,右手攻左手护,链条便如灵蛇游走,将小童紧紧围困,小童却以攻代守,仗着剑刃锋锐,竟隐隐有杀招冒头。林风乐微皱眉头,此时他有些骑虎难下,二人斗至此地,已有生死之局的倾向,但小童年纪小,内力不足,久斗必然落败,自己却是胜之不武,若要开解,非得高人从旁相助,但叔爷爷此时仍茫然,台下众人不知有谁能看出他二人境地?

忽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一双手蓦地伸出,左手挟了林风乐右手链子枪,一股浑厚内力绵绵传来,化解他枪上内劲,右手夹了小童剑尖,却是轻咦一声,随即松开,伸手将小童右腕一拂。

两人均是松了口气,各自退开。小童还剑入鞘,长舒口气,笑道:“多谢大师啦!”却是一头栽倒。

原来此番比斗,他实已力尽,但斗至此境,凭他二人功夫尚不能收发自如,和尚入局解困,他心神一松,就此昏迷过去。林风乐大吃一惊,抢上一步接住小童,忍不住哭笑不得,抬头道:“还请大师救他。”和尚点头,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跟着林风乐抱着小童进了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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